由于计划周密、行动迅速,不到两刻钟便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城内各处险要,城中契丹兵马大半被俘,有些负隅顽抗则当场诛杀。步骑入城后在主要街道、衙署前设立拒马并以强弩迎敌;步骑则包围守军营房,勒令投降。
武进等占据城防后押来太守等城中高官,告之为周军夺城,太守萧明远和守备耶律石当竟然立即投诚反叛并将周边几城兵力部署说了个底掉,转变速度之快让武进也一时愕然。后来才知道,这两人都参与过当年耶律德光南下,是怕周军与二人清算旧账。武进安抚,认两人为主动请降,可作周臣以原职暂管宣州。
第二日,城中广贴告示,说该城已经归周所有,以后将遵照《大周刑统》为治理之本。又特意交待军中司法官严格军纪,对城中百姓必须做到秋毫无犯,还对家境困难之人行以救助。军队破城后不劫掠本已获得百姓好感,加上又扶助弱小更得人心。此城虽然为辽境,但城中有不少是被掠来的汉民或后裔,他们这些年苟延残喘,过得十分凄苦,对周军更是全新支持,不少都愿投军。
为防旧势力在神机军出征时生事,武进找到检教司暗桩详查城中官吏、大族以往恶行,对于欺压百姓的一些不法之徒进行公审,据有实证的首恶之徒该杀就杀,不及死罪的就远徙苦役,此举受到了百姓的支持。也有世代为善的一些士绅,便亲自去拜访,邀请来参与城池治理,还调派三百斥候至此配合新招收的汉裔子弟组成治安军维护城池的日常治安。
原有辽国驻军则分作两部分分别收入长山岛为工。辽人多不识水性,海中又易迷失方向,安心劳作是唯一活命的办法。至于以后朝廷如何处置和安排这几千降兵,武进并不操心,他只求安抚城中百姓,查找名医直鲁古。询问之下直鲁古竟是太守请来医病,但昨日已经出城去了铁州,让武进略有些失望。
十一月已经是冬日,城中很多汉民百姓还着单衣,既是因为身份卑微更是家贫。武进还接来一些匠户,在城中设立了食品和铁器作坊,既可以在当地培训匠人也可以提供军需物资。武进着人从庙岛运送不少棉花和麻布来,又招人成立了布坊制作棉衣,只要是穿着单薄的贫民都免费发放棉袍,遇有断粮的还供给三日口粮,鼓励其去布坊做工。只用几日周军城中便安定下来,百姓对神机军诚心拥戴,对武进更是感恩戴德。
十二月至显德六年一月间,辽地大雪纷飞,武进竟然决定亲自带特战队深入辽境,既练兵也为刺探周边情报,安排四哥在军堡中主持日常工作。大帅要以身犯险,部下哪会同意,况且这几万人都依赖成活的主帅。武进只是做了些安排便进来一堆各师、旅的头头,一个个拉着脸一言不发杵在那。
武进并不责怪,而是笑了:“作为主帅我必须了解周遭实地情况,要不然就是瞎指挥,就是害兄弟们的性命。此次出去巡查至少带着特战队的百人,都着锁子甲,又有新式火器护着,哪会有事?瞧瞧你们,都是手下千人、万人的将军了,还在我这耍孩子脾气。还杵在那干什么?赶紧忙自己的事情去。要是我回来军卒有了懈怠,你们的一顿鞭子是少不了的。”
“大帅,我们不担心契丹骑兵,这样的天气他们只会窝在毡帐里发抖。只是这漫天大雪时出去探营,实在比遭遇大股敌骑更让我等担心。还请大帅三思!”夔牛一师师长古河说。
“此时最好,只有这样的天气才能探得虚实,既是辽军也是天气。尔等均为南人,对天气不熟悉,尤其是大雪天气,不去尝试以后遇到此境该如何率军前行?我比尔等略通此地情境,还有物研院新制作指北针可用,断无迷失可能。你们不要想着与我一起了,都走了兵由谁带?你们出去潇洒我在家降级使用,休想!”武进笑说。
众将领也大笑。
“你们看,特战队的装备又有新改,此次尝试后若无再改我神机军上下皆会装备。”武进指着室内一侧墙角放着的收口短打棉服套装、二指棉手套、羊皮帽子、毡鞋等物。
众人看着新奇,与之前的物件确实不大一样。
古河指着两个比蒲扇还大点的圆形竹编物件问:“大帅,此物何用?”
武进答:“遇大雪之时行走不便,腿脚常会陷入雪中,既影响行进又容易冻伤。有此物便可在雪地行走而不陷入,万不可小看了这简单物事。”
又指着立在墙角的两块细长条的厚木板说:“此物为滑雪板,选材为枫木,打磨光滑又涂满石蜡,可在平滑雪地疾速划走,可媲美健马疾驰。还有雪车即日就会送来,以骡马或数只壮犬即可拉行,携带些许物资小事尔。”
众将愕然。
“还需尔等担心?且沉心练兵,尽早适应北地为好。即使此次牵制有功,陛下也有意许我为辽南都督,到时仍要镇守北地,不多有些绝招如何与契丹、党项、金人相争,如何保得中原无战事。此时已定,各自回营,待本帅归营之日就是考核之时,也是进攻契丹两京的开始。”
众将不语,只能军礼告辞回营了。
在凛冽冬日里行军一个多月,特战队除了要隐秘行踪还要战天斗雪,虽然辛苦但意志也更加顽强,尤其是主帅陪着他们一起摸爬滚打,军士们对武进更是死心塌地跟随。改进后的棉服、手套十分暖和舒适,新式雪具熟用起来更是事半功倍,煤油炉点火方便又不用到处找干柴实在是不错。
在野外吃的是改进后压缩军粮,生火可以煮粥,紧急时也可干食,现在除了谷物里面还有肉蓉、坚果、干菜、乳酪,味道且不说就是养分足够补充体力。除了这些还有辣口的酒,清冽透明,喝上一口就如一条火线入喉,浑身立时就暖和起来。商队从波斯带回了一种叫甜菜的作物,在庙岛上培植几年后已经种了不少,加工后竟可以提炼出糖来,现在也成了特战队的标准配给,体虚时吃上几块或是冲成甜水可以很快补充体力。
有了许多新物事,特战队的雪域野外生存也没有想象的那么苦了,反倒是多了些乐趣和享受。也是在与严酷的自然相斗的过程中,征集了众人意见,特战队有了新的称呼:山海营,意为跨山渡海无所不能之意,比叫做特战队合适了许多,毕竟此时不是后世,以白话给有着至强战力的军种命名总觉得不那么正规。
元日前五日,山海营全体按照约定时间和地点汇合,在武进率领下返回军堡。一个多月的极寒天气里侦查和搜索了六百余里的地形,折损军士不过数人,几乎已经做到了极限。练兵就是如此,练的就是胆魄与实力,自此后在山海营面前再强大的敌人也不过是选择不同的方式去击败,不会再有战不能胜的可能。
元日,本来应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武进和一些没有接来家眷的汉子们只能聚在一起庆祝新年。军堡里本就住着不少军属,趁着年节前还从庙岛上接来了一些,三堡中也是张灯结彩。武进体恤军属们在外不易,特别告诉后勤供给物资要尽可能宽松些,有需要的只要提出来就按照以往配给的数量多一倍发放。
铁卫早就把舒香和孩子们接到了武家堡,今天上午轮值后便告假回家。铁卫担心武进孤单,要他去家里过年,武进却不肯,他已经组织了没带家口的一群糙老爷们在大会议室一起包饺子迎新年。
饺子还没包,面已经和了两大盆。这帮杀才到了半盆的面粉后加了半盆水,然后发现成了稀糊,又加了不知多少面粉编成了干坨,接着又加水,又变稀了再加面粉。这不,就变成两大盆面了,把武进看得直摇头。另一边和馅的也不怎么样,什么都想搅和在一起,也不管什么味。正在头疼怎么把自己也不会的包饺子教给这些糙汉子,却见肩膀上扛着一个孩子,胳膊上坐着一个孩子的铁卫进了会议室,身后上二哥高和杰、三哥苏文臻、四哥崔舜兴和几位嫂嫂们。三哥原在吴越地坐镇,最近军中管理人手太缺才叫过来。
看着两大盆面糊糊和一大盆说不上什么味的馅子,一群人哈哈大笑,都说大帅今天绝对是失策了,没带参谋就是不行。
人多了就热闹,有经验的人帮衬着也完成的快些。女眷们把这群糙老爷们扒愣到一边,一起动手和面、擀皮、包馅,没一会秸秆穿成的盖帘上就整齐地码放了一排排元宝形的饺子,这让一群在战阵上都不怕死的一群汉子不好意思地东张西望、挠头或是找话题、找借口,离着桌子又远了些。
蜂窝煤烧的正旺,一锅清水很快便开了,武进招呼哥几个亲自下饺子。“三开饺子两开的面”,饺子煮好了,一人一大盘饺子再配上一盏黄酒是硬指标,饺子不够还有,酒却不能多了,这是神机军历来的规矩,每日不外出作战时最多只准饮二两黄酒。
两大盆面足足包出来上千个饺子,席上还有烧鸡、腊肠、猪头肉和一些自种的蔬菜,任谁都吃不完。也就是神机军,冬日里暖房还能有新鲜蔬菜供应,就算繁华如京都也只有三品官偶尔才会被陛下赏赐些温汤监给的蔫头巴脑的菜叶,那还视若珍宝呢。
武进说了新年贺词,接着与哥三哥一起举碗敬了辛苦一年的军士们,招呼着一起开吃。
大家都在说着过年吉祥话,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酒相互敬着,就怕一下搂不住喝干了,让武进看着乐不可支。这些杀才要是管够,一个人怎么也是小半坛子恶量,现在却在这扭捏。本来武进是想放开些量供应酒的,可参谋部研究以后认为不可乱了军纪才作罢,眼见着场面如此,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了眼参谋长张文弼,这家伙也一脸玩味地看着左右各自敬酒,不知憋着什么坏呢。武进看着张文弼清了清嗓子,果然这家伙屁颠颠地来敬酒了,也学着假模假式地碰了一下碗后抿了一口酒。
“张参谋长,你这样不好吧,就算不能尽兴至少也多给一碗,要不然可就真是拉仇恨了!”武进说。
“哎!大帅,令可是您下的,与属下何干呀!”张文弼回。
“这话是你说的!好,弟兄们,本帅就违令破例,今天的酒多加二两。这已经违反参谋部的建议了,就这么多不能再加了。”武进说。
“谢大帅!这碗都干了!”众军士高兴。
“小口喝着像个娘们。张参谋,我们今天喝不好明天就去你家找酒喝,你看着办吧!”军医队周烨栩说。
“哎周军医,军纪上写着每日饮酒不可过二两,这规矩是大帅定的吧?你不去大帅家找酒,去我家做甚!”张文弼瞪眼睛。
“靠,大帅府在京都呢,不去你家去谁家?怎地,你就那么不愿意为大帅分忧?”周烨栩说。
“我是那意思吗?少编排我,只要大帅同意喝多少自愿。”张文弼说。
“你这么说我们偏就喝二两,不对,大帅许了四两。”特战队队首谢荣说。
在哈哈大笑中张文弼擂了谢荣一拳,两人接着就干了一碗。
众人欢声笑语,一起就着酒吃了饺子,还有不知谁弄出来的面片汤和大肉丸子。
武进和哥仨、亲卫各拎着几个食盒出门去城防巡查。每走到一处,便将食盒交给值夜的军士们,让他们赶紧趁热吃饺子,再喝上一碗酒暖身。武家堡确实太大了,沿城墙一圈巡下来竟花了两个多时辰,等到了最后一处守备库时余下的饺子早已凉透冻成了一坨。武进有办法,把承装饺子的薄铁盘子放在取暖用的小炉子上,要来些菜油淋上,有了焦香味时浇上一碗雪水,就变成了水煎包,招呼守在城墙上的军士们一起品尝。见大帅亲自烹食士卒们更激动了,几大盘子煎饺转瞬便入了诸人腹中。
元日的夜晚便在这样的热烈氛围中过去了,武进心里却惦记着家中的父母和妻儿,还有独守在宫中的沈冰云,不知道他能不能完成牵制任务,也不知郭老大能否逃过这一劫,更不知大事爆发以后家眷能不能顺利跑出京城,一家人能够再次平安相聚。
一切都是未知。
五个多月,检教司给的情报已经很及时,但是特战队仍未能找到直鲁古,几次都是只晚一天。至于直鲁古为何到处行医,这就是辽国的特色了。辽国实行五都制,上京是临潢府(内蒙巴林左旗林东镇南郊),其余四都分别是西京大同府(现在山西大同),南京析津府(现在北京),中京大定府(现在内蒙赤峰市宁城县大明镇附近)以及东京辽阳府(现在辽宁辽阳市)。五都中除上京外其他都城均为以往十部落首脑担任,这也就是为何名医会到处诊治一直赶路的原因了。
武进的牵制实际上就是攻取东京,挥兵克辽州、龙化州,进逼上京临潢府。如此可牵制辽军大半主力,但是仅凭神机军的四、五万人马又连越四州,恐怕会成为送到鱼儿嘴边的诱饵。郭老大的用意不难猜,只是武进不愿面对而已,如此安排周军既可收复燕云,又可以消耗掉辽军骑兵实力,也可将神机军的战力拉到禁军等同或更低一些。帝王心术,确实如寒冰一般冷冽,难怪都是孤家寡人。
二月,当最冷的几日降临辽南时,武进、铁卫在各处斥候队据点巡查后才返回了武家堡,期间斥候队已经抓了辽军几批探子。武进对特战队和斥候队表现好的各单位、个人进行表彰,除了记功和赏以银钱外还颁发了荣誉旗,上面绣着金色“铁骨头队”、“侦查先进”字样,这让两队人马既感到新奇又心生一种奇怪感觉,用大帅的话讲就是有了“集体荣誉感”。
没有出战获得荣誉的其他军士既羡慕又嫉妒,纷纷向大帅请战要去杀辽蛮子立功。大帅总是笑着说:“急什么,到时候蛮子绝对管够,就怕你们找不着。”
三月,虽然已经有了些春天的模样,但是天气依然很冷。经过最为严酷的一个冬天的历练,神机军总算是习惯了北地的气候变化。几个月来,雪橇和滑雪爬犁的使用也让这些南方兵体验到了滑雪的乐趣和速度,甚至有些掌握了滑翔伞具使用的军士还进行了几次滑雪伞降的尝试,尽管事后被罚关小黑屋,但是都觉得意犹未尽,准备出去后就向大帅请求将伞降作为基础训练项目,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