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薛平和陆巡带着两个人,将蒙着脑袋,困成粽子的金不换和冯无双拎了进来。直接丢在了二堂中间的空地上。
陈琦挥手,轻喝道:“去刑!”
薛平上前,将二人身上的绳索砍断,退在了一旁。
冯无双和金不换两个人感觉自己身上的束缚消失了,抬手将套在头上的黑色袋子扯去;两个人眯着眼,努力的适应着四周的强光和环境。
褚炳炎并不认识金不换和冯无双,以他的官职,整个守备司,除了魏文通,其他人还没资格跟他结识。所以现在他面色还算是平静,只是疑惑陈琦这闹得是哪一出。
一旁的魏文通则是在看到金不换和冯无双后,有些紧张的和随他而来的那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对视一眼,中年人冲着魏文通摇摇头。魏文通眉头微蹙,看向陈琦。
“三殿下,不知这二人哪里得罪了您,还请您看在他们二人从军十数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多多海涵。”
陈琦摆摆手,并没有接魏文通的话,用手指指了指金不换和冯无双,那意思是听他们二人说。
约摸几十个呼吸后,终于适应了当下的环境;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然后就发现面色铁青的魏文通。
“魏将军,救我!”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冲着魏文通喊道,那声音还颇为凄厉,听的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魏文通眼眉微蹙,看向金不换和冯无双。
“你们二人是怎么得罪贵人了?落了这么个下场。还不快老实交代?”
冯无双是知道陈琦的真实身份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金不换则是见到了魏文通,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心思一转间,就开始口若悬河的诉起苦来。
“将军,我等带人追击贼寇,不查之下越过了州境。不过,老天开眼,我等在吴州府会临县,找到了那贼寇的匪穴,那些贼寇已经和流民合流,荼毒当地百姓。我们为了救百姓于水火,将贼寇和窝藏之人尽数剿灭。”
“在我等率军返回的时候,于这位大人及其护卫偶遇。这位大人一言不合就命令他的护卫对我们下杀手,我们不愿与之结仇,这才且战且退;哪知这位大人的护卫着实的蛮横,竟然将我率领的水师官军屠杀殆尽,还将末将俘虏,好生折磨。”
“请将军为我们做主啊!”
金不换哭丧着,爬到魏文通脚边,抱着魏文通的脚踝;完全没有注意到,魏文通的脸色都变成灰色的了,嘴角一抽一抽的,手都紧握成拳了。
魏文通心说,你想死就死,别尼玛拉着我。
反观陈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玩味的看着胡说八道的金不换。其实陈琦猜到了冯无双和金不换两个人不会那么轻易的认罪,会想方设法的为自己脱罪。
但是陈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金不换这货狗胆包天,竟然敢诬陷他,这尼玛不是老寿星吃砒霜,作死吗?
如果金不换诬陷的人不是陈琦,不是皇子;按照魏文通那眼高于顶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强行出头,将这个事情按下。
还是那句话,大元帝国军务和政务是完全不同的两套体系,政务官是无权处置军事武官的,有点类似于美军在韩国的那种感觉。
所以,就算正三品的守备使面对一品大元时,守备使也可以完全不去理会一品大员,独立解决军务事宜。
但是,金不换诬陷的是陈琦,是皇子;这已经超出了官场这个体系了。
朝廷有律法,不管是军务还是政务,皇族之人在地方,都有权利审查和处理。地方官员必须无条件配合,如果地方官员对于皇族之人的处理有意见,他们可以过后上书弹劾;皇帝会钦点内廷司派人复查,如果复查结果与弹劾相符,确实是皇族子弟逾距枉法,皇族之人会受到严肃处理,最重的甚至会丧命。
但是,只要这位爷在地方一天,那他就是这个地方的土皇帝。这是皇权特许,皇家之人独有的特权。
二堂中,所有人都面色不自然的看向陈琦,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显然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特别是褚炳炎,现在想恁死金不换的心都有了。
陈琦是什么人?那是皇子,还是颜皇后带大的皇子。颜皇后的贤名天下皆知,那可是妇人的表率,女人中的魁首。
颜皇后带大的两个皇子,一个是太子陈环,如今已经是名满天下的贤主了,当之无愧的中元帝国储君。不论是才学还是人品,都是万中无一的类型。
陈琦既然是从小在颜皇后身边长大,由颜皇后和太子陈环带大,怎么可能是那种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更不可能因为几句口角,或者是什么一言不合就杀人。
如果陈琦真的那么暴虐,恐怕早就恶名满京城了。
金不换哭嚎着,发现还想现场出奇的安静,没有他预想当中的纷乱和质问声音。
金不换警惕的睁开眼睛,看向被他抱着腿的魏文通,看到魏文通那灰黑的脸和眉宇间的杀气,有些害怕的吞了一口吐沫;磕膝盖当脚走,挪回到二堂中间,以头抢地,窝成了一个大虾米。
一旁的冯无双全程见证了这场闹剧,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心中默念,金不换这货千万别把老子连累了。
想到这,冯无双也不敢再自作聪明的去编故事脱罪了,还是乖乖认罪,希望能得个宽大处理吧。
陈琦有些玩味的看着窝成一坨的金不换,略带调侃的开口。
“好一处倒打一耙,看你这轻车熟路的样子,恐怕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吧?”
“如果不是我身份特殊,换二一个人,今天恐怕还得在你们手上吃点亏吧?”
陈琦拿起桌上的水杯,直接砸了出去,砸在了金不换的脑袋上。
金不换吃痛,直接直起了身子,鲜血顺着他的眉心处,快速滑落下来。
“金不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一遍。如果你说的不能让我满意,后果自负。”
陈琦眼皮抖动,显然也是动了真怒,语气中的冰冷都快实质化了。
金不换哪怕是胡搅蛮缠,陈琦都不会生气;金不换如果能硬气一点,主动坦白,陈琦甚至可以只杀他一个,饶过他的九族。
但是,金不换却选择了陈琦最厌恶的方式为自己脱罪,这种没有担当又没有脑子的货,不宰了,留着过年耍猴玩儿不成?
金不换听到陈琦的话,扭头,满脸希冀的看向魏文通,希望能从魏文通哪里寻找一条活路。
魏文通见金不换事到如今,还在那里乱看,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可不想跟着吃瓜落。
“看什么看!上位的是三皇子殿下,代天寻牧;你这个不长眼的玩意儿,还敢诬陷三殿下,你是活腻歪了?”
金不换听到魏文通的话,眼睛瞪得溜圆,扭头看向陈琦,眼眸中满是惊惧。
此刻,金不换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的结局了,也看到自己九族的结局了。
金不换冲着陈琦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语气平淡的开口。
“罪臣冒昧,不识三殿下真容,有所冒犯,甘愿领罪。”
金不换的话语非常平缓,语气也没有了之前的歇斯底里和卑微懦弱,反倒是像聊天般平静。
有些人在未知生死的情况下才会有明显的情绪变化,可是当希望彻底断绝,死亡就在眼前的情况下,反而会变得非常的平静。
此时的金不换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他已经确定,今天的他是死定了,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脱罪了。而且自己刚才那一番神仙操作,他的妻儿老小,他的九族兄弟,也都逃不了被株连的命。
和他但凡有点关系的都命丧黄泉了,他在这人世间已经没有了什么可留恋的。所以他现在非常的平静,平静的像一个旁观者。
陈琦当然听出了魏文通话中隐含的意思,也知道魏文通害怕什么;但是陈琦却并没有特别在意,今天他要如何处理赣州府的人,他心中早有计较,才不会因为现场的变故,轻易的改变之前的决定。
“你没有机会了。”陈琦冷声说道,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陈琦看向跪在一旁的冯无双“冯无双。老实交代,不许遗漏任何细节。”
冯无双点头,腰杆挺直,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势。
“启禀三殿下,我等此番出兵,并不是为了剿匪,更没有遇到过什么贼寇。我们只是被守备府制定的剿匪绩效给逼急了,不得不选择杀良冒功的这一条路!”
褚炳炎和魏文通听到‘杀良冒功’这四个字的时候,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一股刺骨的寒气顺着尾椎骨钻进他们体内,让他们止不住的颤抖。
他们二人可是赣州府文官武将中的魁首,赣州府出任何事情,他们都是第一责任人。
‘杀良冒功’有伤天和,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而他们,不管是不是与冯无双有直属关系,都不可能逃脱罪责。
如果他们事先知晓,那就是纵容兵患行凶,罪同谋逆。就算他们事先不知道,也有管教不严之罪,罢官削爵都是轻的;流放和肉刑都是很有可能的。
褚炳炎和魏文通这下子可坐不住了,起身来到二堂中间,双膝跪倒冯无双两侧。
“罪臣治下不严,酿此大祸,请三殿下降罪。”
陈琦并没有理会褚炳炎和魏文通,先礼后兵,礼的环节已经顺利结束了,现在是兵的环节了,没必要再装模作样的虚与委蛇了。
陈琦看向冯无双,眼神中没有半点情绪变化。
“你和金不换二人,一个人主讲,一个人补充,不许遗漏任何细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清楚。”
冯无双没有再废话,将起事情的起末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