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骁霏冷冷地道:“比试?梁荣锦,你还是在这里自说自话。你一句比试,我就要和你比么?我要是把你今日所作所为,反映到教官和校长那里去,你猜结果会怎样?”
梁荣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说:“又能怎样,这是学员间的友好争竞,我早想清想楚了,就算我揍你一顿,大不了是打几军棍,最多就是被开除喽,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说完还不怀好意地朝阿珠胸前望了望,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一目了然。
邢骁霏此时心里早已怒气勃然,但表面上仍然沉静似水,冷冷看着这位横蛮的同窗和南拳高手,双眼如同水底藏石。
梁荣锦从小弟手里拿过一张纸来。“这是我的正式挑战书。接,还是不接,你自己看着办吧!”
见邢骁霏纹风不动,没有要接的意思,他便一把塞到旁边目瞪口呆的夏明杰怀里。三个人哈哈大笑,上车扬长而去。
阿珠一直紧紧挽着邢骁霏胳膊,这时才轻声问:“霏哥,怎么你们航校学员这样乱的?他找你想比什么?”
“没事,航校不乱,军校也不乱,都是小事。”邢骁霏宽慰她说:“走吧,我给虾婶拜寿去。”
……
“甲乙双方,于五月十日进行比试。双方约定共比试三场,以免一场偏颇不公,第一场文比,为现场命题做文。第二场武比,十公里竞跑,第三场比试飞行员专门素质”
叶继信把挑战书反复仔细看了两遍,扬起眉毛:“话说骁霏,用这样三场比赛来比试综合能力,看上去好像还算公道啊。”
祝瑞瑜也跟着点头:“是啊,不是一对一单挑,那梁荣锦其他方面没什么好怕的,他文化本来就一般,体重大,跑步也不是强。如果比一个文化跑步这两项,连我都有信心赢他。”
黄淑友却沉吟道:“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梁荣锦处心积虑挑起这场比试,又故作大方,放弃本身最擅长的武力,这反倒证明他的心计。因为本身就不可能让两人比武的,报上去连黄教官这关都不会通过,梁荣锦自然不会那么笨。他花那么多心思,选择这样三场看似公平的较量,我想背后肯定藏着些什么。”
叶继信点头:“嗯,淑友说得,好像也很有道理哦。”
祝瑞瑜还有点疑惑:“但三场比赛方式就明摆着在这,又能有多复杂呢?”
邢骁霏也茫然摇头:“我也不清楚,好在还有差不多一个月,这个事可以边练边想……不过,淑友、继信、瑞瑜,其实我真不明白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三人异口同声问。
“这样针对我,对梁荣锦他有什么好处呢?”
黄淑友笑了:“啊,不会吧,你不知道为什么?”
邢骁霏纳闷道:“别笑啊,黄班长,我是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呢?就算我被赶出摄影部,也轮不到他们补上去啊。”
黄淑友说:“这不是很简明的事吗?继信,你解释给他听好了。”
祝瑞瑜抢先一步站起身,说:“我来。让我来说吧。”
叶继信不干了:“哼,这你不行,这种事我是当仁不让,你哪能有我这本地佬搞得清楚。”
于是两人争先恐后的一番说道,令邢骁霏茅塞顿开。原来这里表面上是意气之争,其实是关系到八期学员去航校后地位和分配的问题。
从头梳理,陈济棠和蒋介石一样,非常的看重自家空军的建设,南粤空军以司令黄光锐为首,此君乃是大才,故空军不仅规模出众,阵容也十分齐整。
第一中队,为今年新设侦察机中队,每分队配美国柯赛侦察机4架,共侦察机12架。
第二中队,为波音驱逐机中队,每分队有美式波音驱逐机4架,共美式波音驱逐机12架。
第三中队,为轻型轰炸机中队,每分队配广东韶关飞机制造厂所生产的复兴号轰炸机4架,共粤产轰炸机12架。
第四中队,为重型轰炸机中队,每分队配德式亨克尔重型轰炸机3架,共轰炸机9架。
第五中队,为轻型轰炸机中队,每分队配广州东山飞机厂制造的羊城号轰炸机4架,共穗产轰炸机12架。
第六中队,为粤军霍克驱逐机中队,每分队配属美式霍克驱逐机3架。共美式霍克驱逐机9架。
整军下辖六个飞行中队,每中队下属三个分队。共计6个中队18个分队66架战机。
此外,还有第七第八第九三个已编成中队,刚毕业的第七期学员就大多分到这三个队,正在整训。而位于韶关和东山的飞机制造厂日夜加工生产,赶制飞机,准备配备这些新的中队。
经过多年经营,陈氏辖下,粤空军服役战机规模近百,如果最简单以每架战机价值十万大洋估算,这是近千万级别的庞大投入了。
这也是陈济棠最倚重的一支战力,他敢与老蒋暗中叫板的最大本钱。在全国各个地方空中武力来说,粤空军的规模仅次于昔年“九一八事变”前,张作霖张学良的东北奉系空军,而飞机质量,则远远超过当时张学良麾下。
不过,兵强马壮的粤空军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有元老派五邑派之争,有留洋派本地派之分,还有空中派和地面派的隔阂,各派别纠葛不清,各有势力地盘。而学员分到各个中队或部门的地位待遇,也有着很大差别,薪水多者能差出两三倍。地方好的去空军司令部,不好的去从化等郊区飞机场驻守,所以在燕塘的表现,直接关系到明年八期学员到本部后的去向,也就是说,涉及很大的实际利益。
……
“原来这么复杂的。”邢骁霏听罢,不禁苦笑:“这么一说,那比拼我还宁愿输了,我本来就很想去轰炸机部,哪怕粤产穗产轰炸机中队也可以。”
三个好友听罢,都大摇其头,对邢骁霏的自甘堕落表示完全不能苟同。
一个说:“那怎么可以,去哪个部,别人看你的眼光都不一样。”
另一个说:“就算骁霏你能做到不慕虚荣,但既然飞上天,谁又不想开好飞机呢?听说羊城制造厂和韶关新厂的飞机确实比美国飞机大大不如。”
“这个当然。”邢骁霏点头:“好吧。这么说,他们想拿到本期去驱逐机部的名额是吗。我有威胁,所以要排挤我?”
黄淑友点头:“大致如此吧,你千万别以为你认输就完了。航校的老规矩,一向就是赢家通吃。不光驱逐机部,轰炸机部的人选,估计也会留给他们的人,要是狠的话,我们说不定会排挤到机械养成部,出去做地勤也有可能。”
“这么严重吗?”邢骁霏还有点将信将疑。
黄淑友苦笑道:“不是我们八期,是之前几乎每一期,为了去向都斗得很厉害。这是航校的传统,也是一种默认的竞争吧。”
“难怪梁荣锦会跟我说什么学员之间的友好争竞。”邢骁霏皱了皱眉:“这么看,还真不能输,要是一输,我好像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了啊。”
“不止是你,是我们……”三个人不满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随后,四个人八只眼睛面面相觑。
“好吧,我错了,我们四个是一起的,要一起同心协力,击败梁荣锦和他背后的一票人。”邢骁霏笑着站起身,向中间伸出手。
“对!我们是八期蜀山四剑侠!”,
“不,我们是燕塘四剑客!”,
“四剑齐出,戳梁荣锦的屁股!”,
“对,一定要打败他们!”
黄淑友叶继信祝瑞瑜邢骁霏四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黄淑友头脑最是缜密,总结道:“要想赢下比试,关键就是要弄清这份挑战书,梁荣锦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为什么会有获胜的把握?”
“凭什么说他们必胜啊!这又不是和梁荣锦打架?”祝瑞瑜不解。
叶继信已经想明白了:“这还不简单,他们既然花了那么多心思,难道是为了让邢骁霏赢吗?所以这背后一定有状况。”
邢骁霏摸了摸下巴,问道:“梁荣锦,还有曾致平,是什么背景?你们知道吗?”
三人一起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