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阿父为祸长安,另辟蹊径调查(1 / 2)

熠世微尘 不翼而飞 8574 字 2024-04-25

圣人郭老大出自邢州尧山望族家庭,七岁起便寄居姑父郭威家,世人揣测为柴氏衰落,但实际上其父柴守礼共有五子,长子名字无考,次子曰茂,三子曰荣、四子曰华、五子曰贵,另育有三女,其家庭不算大贵也是十分富庶。

唐末乱世,作为富家公子的柴守礼,在府外包养了一个侍妾,正是这个侍妾诞育了柴荣,也就是现在的圣人郭荣。七岁时,柴荣母亲病逝,柴家宗室却拒绝接纳外室妾生的柴荣,柴守礼也无心关爱,只有柴荣的姑母不忍血亲离散,遂将柴荣留在身边抚育,就是后来先帝郭威原配夫人柴皇后。丧母之痛加上宗族的抛弃,柴荣比同龄更“谨慎笃厚”,十余岁便将郭威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外出贩运茶叶补贴用度。

郭威长子郭侗晚柴荣五年出生,柴荣到郭威家时郭侗已两岁,郭威正值壮年且有子嗣,也就没有考虑收养柴荣为义子。后来郭威受到牵连遭贬黜,柴夫人都不离不弃随侍,是郭威最为可靠的依靠。考虑到柴皇后多年未育,柴荣悉心陪伴抚慰情绪,其生父柴守礼也从未曾探望亲情断绝,才准许柴皇后将柴荣收为义子。

柴荣随郭威驱逐契丹建立后汉,郭威被任命邺都留守兼天雄军节度使,柴荣则任天雄牙内指挥使等职。可惜,后汉隐帝刘承佑弑杀功臣,郭威以“清君侧”征讨刘承佑,柴荣坐镇邺城供应粮饷,郭威军事取胜报仇雪恨,但郭威与柴荣家眷在这次劫难中惨遭屠灭,婴孺无免者。遭受戕害的人中就有柴皇后。

广顺元年正月,郭威正式称帝建立后周,按照血缘晋国长公主最近,郭威与张永德之父张颖私交甚笃,郭威起兵时张永德阻止潞州常遇,张永德受到郭威器重,先后任左卫将军、殿前都指挥使等职,与郭威朝夕相处声威日隆,柴荣被册封为澶州刺史,虽有皇子之名却远离中枢。

郭威虽挚爱柴皇后,却未脱离封建血亲观念,张永德比柴荣小7岁,军界声威略胜柴荣,但后周需要治国方略,止兵罢战与民休养生息,柴荣更能应对复杂局势,调整开封城禁军布防,避免皇权交替动荡,遏制后周内部分裂与外部军事干预。

柴守礼除赋予柴荣生命,幼年时未尽养育之恩,青年时未留关怀之情,三十余年间亲情淡漠隔阂,早已难成父子。反观郭威陪伴柴荣成长,在成年后又委以重任,甚至将其封为皇子最终成为储君承继皇位。

成为新君后,碍于礼教郭荣唯一能尊崇为父的只有先帝郭威。至于对生父柴守礼,其实也早有先例可以追封爵位甚至名分,但是柴守礼品行不端,其诸位兄弟也都顽劣不堪,给予尊号容易让柴氏觊觎皇权。因此,郭荣于公于私不见生父柴守礼都是当时最佳的选择。

虽一直未与生父见面,但亲缘之事在民间早已人尽皆知。郭荣虽不愿再徒增谈资,却对生父也不亏待,在官职和财货上均给与赏赐,柴守礼作为皇帝生父,朝臣家眷皆逢迎附和。

郭荣的考虑是对的,尽管没有正式的封赏爵位,柴守礼还是仗着郭荣的势在西京横行无忌。王溥、汪晏、王彦超、韩令坤等将相,皆有父在西京,与守礼朝夕往来,惟意所为,西京人多畏避之,号“十阿父”。

正是这些阿父做出了当街杀人的祸事,以至于苦主至太守府以死鸣冤,府尹不敢审断只好将案情呈报给左仆射范质,希望能得圣意。

郭老大知道此事也头疼,照国法处以刑罚他恐人说他不义,不处理却又难掩悠悠众口。还是尚在病中的符皇后提出可以让小武去西京处理此事,既是远亲,适当转圜也不会被人诟病;武进也聪慧,交办的事情从来都很妥帖,定可以解圣人之忧。近来小武也常来皇宫教导宗训孩儿习练文武,现在《弟子规》、《三字经》都已会背诵,孩儿也更加知礼。

符皇后还劝解道:“知陛下是气小武未提亲征之事,还有劝谏施政应缓行。可小武对我们夫妻从无二心,就是陛下南征的钱粮也是他帮助筹集的。听说为了能海上进兵,自家掏了十万贯建了巨舰,算一算这样的臣子陛下也就只有小武一人而已。其他人都是等着陛下赏赐,鲜有拿着自家的资财为陛下尽忠之人。”

圣人道:“皇后说的有理。小武确实忠心,不但勇武也颇有才干,为人也谨慎,从不给朕惹麻烦。可就是不懂朕要统一中原的心意,该表态的时候总是要留一步。”

“自古妇人不干政,妾身也不愿违例。之所以和陛下说起还是因为小武他不单是陛下的臣子,也是亲戚。妾身居于宫中闭塞寡闻,未听说小武仪仗亲缘图得什么好处,反倒是对陛下诏令遵从不二。听说在军器监时饱受非议,还被大臣弹劾;检校司时受人孤立,处处遭到排挤;币法司时夜夜不眠追踪凶徒。后来在神机军与普通士卒一样垒土筑屋,受了不少罪。像这样的亲族,陛下还要期待他如何呢?”

“小武确实为朕、为朝廷做了许多,朕都知道。现在国力虽强些,但是离统一天下尚远,而朕又实在等不及徐徐图之。朕只望有生之年能够实现先皇的理想,世间息兵止戈,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皇后之言朕会深思,也不会忘了小武之功,当放心安养。”

两日后,圣人召见武进,予其特使职务赴西京巡查公干。

走前武进特意去了冯府告别,也受了老师的点化,这才回家再与老武商量。第二日一早,武进便向父母亲和妻子辞别,与铁卫等一众护卫出发了。途中与军中一哨精兵会合,每人两匹良驹轮换坐骑一路向西京奔去。

后梁政权取代唐朝之后,便以首都开封为东都,以陪都洛阳为西都,而后虽有后唐政权再度以长安为西都,但取代后唐的后晋、后汉、后周则先后把位于南北大运河枢纽的开封当作首都,并称其为“东京”或“京都”,相对的“西京”则被安排给了洛阳。

京都距离西京行官道约有三百余里,往返快马至少需要三日,单程基本上接近两天。武进忙于尽早到达,只带了护卫军和一哨精兵乘快马赶路,一行人一日又半便已至西京,傍晚时分过外城郭,经小市时寻了一处简单用饭和停歇后便连夜从青阳门入城。入城时遇到值守军兵非要查验令牌,耽搁了一会才入城直奔府尹衙门去了。路途中经过太庙,夜晚中太庙仍有灯火,但稀疏单薄。转路入铜驼巷,直行不远便到了衙署。

衙署大门尚未关闭,铁卫上前敲响门上铜环,向应声而来的衙兵递上名帖后门前等待。武进与随来的兵士都未下马,等待着衙署官员拜见。

不到一刻,衙署内一阵步行声响传出,有十余人自正堂中走出,居中最前一人着浅绯官袍,束金带,要上十銙,应是西都府尹。其身侧左右各有一人均着深绿官袍,银带九銙应是长史、司马。

几人快步疾行至马前躬身行礼,武进在此时方由铁卫搀扶下马,身后护卫和精兵两百人随着一起跳下马,手持强弩在衙署两侧警戒。两百人同时整齐下马,地面微抖,武进面前的几名官员也骇然一惊。

武进拱手笑道:“这群杀汉随我战场上久了,习惯了军中做派,惊了府尹和诸位同僚,实在过意不去。”

几人讪笑着回礼道:“无妨,无妨!”

武进向浅绯袍官员问:“敢问可是朱府尹?”

府尹答:“回武太保话,下官正是西都府尹朱明定。”

武进笑道:“明定兄啊,早已耳闻大名,今日才得见真容哦!左仆射在本官临行前特意提起与你同窗之谊,让进十分羡慕!”

“不敢得太保之慕!左仆射近来可好?”

“忙于国事,日渐操劳,但精神旺盛。前一日见面时闲谈还提到明定兄了。”

“不敢左仆射惦记。”

“明定兄,这二位同僚是?”

“忘了给太保介绍,恕罪恕罪!这位是司马郑言之,乃是吏部员外郎郑谦生家二郎;这位是长史王安瑞,乃是当朝宰相王溥之侄。”

“哦,言之兄、安瑞兄。几位当知我来西都的差使了吧?”

“昨日便有给使传话,让我等配合太保巡查。该如何做就等太保示下了。”

“那我们进衙署一叙吧。”

“请!”

“请!”

衙署后堂,几人落座,铁卫手按刀柄守在武进身后一步距离。

“其实几位都知道,进此来其实为的是阿父之事。但是此事不能说得太清楚,重点也不可落于此,我当巡查西都各级衙署、役所,寻访百姓问及政、商、民生之事。当然,这些都是官面上的事,既要有名义,也要有实情。至于刚才说的那件事,要在履行职责之间找一个适合的时间点去办,再有结论方算恰当。几位明白我之本意吧?”武进说。

“当然,太保需要什么,我等必会全力配合什么。”朱府尹答。

“那就感谢诸位同僚了,本使能否向圣人交差可就仰仗诸位了。”

“太保客气,这都是本分,无需言谢。”

“好!那就这样办,几位帮我参详可否。”

几人谈话相互告辞时已近亥时,武进一天都在疾行也是累了,便欲告辞。朱府尹却不肯,坚持要武进住在衙署别院,说已经安排好了房间和侍女,但请太保不要嫌弃。武进知道他的心思,便说护卫百多人住在别院拥挤不说,还会添麻烦。武家在此也有产业,再说夫人爱食醋,还是规矩住在自家处比较好。

已经如此说了,朱府尹也不好强求,只是笑说太保这从一品大员竟然惧内,真是想不到。

话说到这关系便已经建立起来,武进自然也打趣着自嘲一番,就要告辞。走了几步,武进拉过一起陪着的府尹小声说:“圣人对今次之事的经办不大满意,明定兄当有所表现才好。这几日就不用陪着本使,却要留意有心之人。”

“听太保吩咐。”

“好,那我便回去了。明日让王长史陪同就好。”

“当然,当然。”

当夜,武进在护卫和精兵护佑下进承福坊武家别院。管家一早就已收拾停当,就等少主家来。武进由铁卫陪着住进了中院偏房,正房只是燃灯却空着,亲卫副长秦夺则守在正房门外。护卫和精兵分作四组,每组有明暗哨各二十人,环绕别院换班守卫。

一夜无事,直到天亮鸡鸣。

武进早起后在院子里打了几趟长拳,又练了一会刀、棒,这才擦洗一番准备吃早饭。见武进从屋中穿戴整齐出来,管家便让仆从取早饭,秦夺不放心也一同去了。武进早晨喜欢喝粥,尤其是素粥,早上只有这碗热粥下腹才觉得还魂,所以曾戏虐称为“还魂粥”。军中与武进熟识同袍都知道他这个爱好,早上不见大帅时便会猜测是不是正在“还魂”,武进听人说后也大笑不已。

两碗清粥,一个鸡蛋,一碟用细盐拌了的绿菜便是早餐。见管家将吃食准备的差多了,便喊铁卫和秦夺一起坐下来吃早饭。铁卫随武进几年,面皮功夫见涨,大剌剌坐下来慢条斯理剥着鸡蛋,就着小菜和素粥吃起来。秦夺总是不好意思,干脆站着单手持粥碗哐当一下就把一碗热粥倒进嘴里,也没见他有怎么吞咽粥便已经下肚了。武进站起将他按在座位上,亲自剥了一颗鸡蛋放在粥碗里让他吃了,他也只是嘿嘿笑着。

“秦夺,昨夜又是一夜没睡吧?倒是小卫这个没心没肺的憨货打了一宿鼾声。你是最早一批跟随我的老兵里最年轻的。当年你刚二十一岁,现在也不过二十六。也不能一直守着我,最近也想着找个合适的官职安排你,想不想去军中历练?”

“大帅,还是让俺跟着你吧。你是咱神机军的主心骨,你好袍泽们才有盼头。俺兄长说要是你少了一根汗毛就要打死俺。”

“你哥秦刚那个杀才,在武家堡倒是逍遥了,前些日子贺掌柜来信说他带着六百骑探路遇到契丹千骑队,仗着重甲和强弩的优势就敢正面对敌。一战虽覆没敌千人,但也自伤了百来号。结果功没立成,倒被四哥关了五日禁闭,放出来哭得像个满月的娃。就这样的咱堡子里还有好几个,把四哥愁的不行,还让我找时间去教训这些杀才呢。”

“啊?大帅,俺兄长没事吧?”秦夺的屁股像是被石凳烫到一样腾地站了起来。

武进压手示意他先坐下来,然后说:“没事。其他弟兄也多是轻伤,咱武家的重甲不是吹出来的。看你那样,是羡慕上了吧。等这次回去先领个折冲都尉的军职,然后去找八哥,从南唐给我带一批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