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铁卫带人冲出府后没有寻到王德生,便直奔外城而去,但是却因各城门戒严出不去。铁卫带着亲卫发了狠差点动刀子硬闯,最终还是怕给武进惹麻烦,才没有硬闯出城。在各个城门都试过一圈后失望地回了府。
梅儿这些年到底是被武进带出了些官家的气势,嘱咐仆役好生伺候婆婆,便穿好了诰命服饰,让铁卫和亲卫驾着被射成刺猬的马车到了皇城,向黄门递帖子要求面见皇后。这一趟不管能不能见到皇后,都是要做给那些居心莫测之人看,她相信这时候皇后也一定会许她觐见。
果然,片刻功夫宫禁便开,有上监亲自带着马车堂而皇之地穿过皇城直奔后宫拱辰门而去。待梅儿进了后宫,皇后的贴身宫女早已经等在门后,见了马车不仅骇然,扶着梅儿奔皇后寝宫而去。这辆马车又被上监带出了后宫,卸了马鞍就停在大庆殿前。梅儿谒见皇后的细节便不用说,自然是皇后安抚,梅儿讲过当时情况后一直哭泣不止。后宫几位得势嫔妃也都闻讯赶了过来,帮皇后一起劝慰。皇后送走梅儿时,特意嘱托上监用她的车驾仪仗送梅儿回武府,自己则穿戴整齐破天荒地去了前殿面圣。
老师冯可也让长子带着书信来家中探望,告诉一有武进消息就赶紧通知他。徐父和徐母昨夜听说后也来了家里,一晚没睡,就陪着武父坐在厅堂里。见梅儿回来后对着他们一笑,便知道事情应该没有听说的那么糟糕,也算放心。给父母准备了房间,请他们去休息,梅儿才嘱咐归来的铁卫在侯爷回来之前要时刻注意府中守卫,不可松懈。铁卫听着话也明白了意思,面上还是装作烦恼难过,自去安排人手。
知道了确切消息,武父也回寝室照顾武母,顺便自己也休息一会,毕竟一夜没有合眼,松懈下来就感觉头沉得厉害。梅儿因为担心,怎么也睡不着,强打着精神在厅堂里继续安排家里的各种事情。
武进因为腿上有伤不能钻地道,又不能从城门堂而皇之地进城,索性通知王德生将收集的情报一起送到神机军里来,打算继续等局势发酵。他打算过几天伤势好些了再潜回内城,找机会面见陛下引着这些世家进入早已布好的圈套里。
王象和刘霭也没闲着,特意找到王德生打听武进的情况,知道没有大碍便按照之前武进的要求各忙各的去了。趁眼下没有其他大变故的时候,他们要尽快安排好辽东的基地布局,清点储备物资,将之前找到的造船大匠们趁着初秋抓紧时间送到辽东去。一旦入了冬,交通便要断绝,只好明年才能继续。
再说赵匡胤火烧屁股一样地回到禁军殿前司,途径大庆殿前看到插满箭羽的马车,更是心头火起。回到司衙把禁军几个管事的叫来骂了个狗血喷头,并立即要求各指挥使整顿人马,由军中司马清查人员和武器。对于没有明确原因不在或是丢失武器人员马上进行隔离讯问。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殿前司无故不归人员三十余人,清查出从武库中丢失制式兵器几十件,更让赵匡胤崩溃的是殿前都副指挥使史园鲲也不知所踪。老赵暴怒,亲卫和下属都小心翼翼,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在此时触动他的任何一根敏感神经。
禁军殿前马步兵都指挥使李重进更是头大,几乎所有朝臣的上书都是朝着殿前司来的,这个时候默不作声都算是平时关系不错了。一时间殿前司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被各方递来的或明或暗的刀子扎成了筛子。禁军军官人心惶惶,军卒更是被向训带领的军法院干吏筛来选去搞得晕头转向。
经军法院查验,向训当日便上报朝廷已查实数据,殿前司共有六十七人确定参与此次刺杀,其中马军二十五人、步军四十二人。其中四十九人被当场格杀,其余十八人不知所踪。查出军械中制式刀枪少于登记账册三百四十件,除去损耗报备仍缺少二百一十七件;连射弩车缺少两具,弩枪三箱共六十支;强弩三十具,弩箭四百余支。
皇帝再次发怒,着侍卫亲军马步兵都指挥使李重进闭门反思,无皇帝诏命不得出门。
检校司王德生向皇帝奏报检校司对刺杀事件的初步核查结果:经查系有人在暗中策划操纵,策划人和操纵之人已有线索,目前已监视并正在取证。刺杀者以侍卫亲军人员为主,殿前司亦有人参与其中。刺杀当日辰时便已有伏击形成,但不知为何在武太保夫妇出宫路上才实施刺杀。
申时二刻,武进夫妇自东华门出宫,便被三名斥候跟踪,另有斥候二人骑马报信与伏击之头目——殿前都副指挥使史园鲲。太保车马自东华门出,过新治(街道名)由马行街向南往侯府所在甜水巷行,至秦瓦、中瓦附近时察觉有异才临时分路而行。亲卫七人护武夫人回府,武太保率三人转行潘楼引走凶徒。夫人车驾在榆林巷遇袭,所幸大部分伏击刺客因太保行程有变临时赶往曹门和外城重新设伏,仅留三十余人在场。
经亲卫苦战,又有武家铠甲、车马之利方护得夫人周全。检校司暗卫在双方交战时赶到,以二十余人狙杀部分使弓弩刺客,自身也伤亡近十人方迟缓攻势,在侯府亲卫、护卫接应下保夫人平安。事后查验武家车马,自车上起获凶徒射出箭矢一百七十余支,约七成为强弩箭矢,三成为羽翎箭。护车亲卫七人中一人重伤,六人轻伤。夫人遇袭后应对从容不迫,回府后仍安顿各方。
太保转曹门后发现尾随跟踪的一辆车驾甚重,疑车上有重器,故临近曹门时冲过关门后匿踪于护城河桥下,待追击骑兵过后突起袭杀载重器马车,以爆燃弹毁车而引发马车所载火药弹爆炸。太保等人料想新前后可能会有伏兵,故转陈州门出外城。但于陈州门下再次遇伏,守城军士亦伙同凶徒向太保等人施以箭矢。
冲关中途,两亲卫坐骑中箭仍尽忠护主。太保与一亲卫两次向城门、城楼投弹,毙伤凶徒一十三人后太保亦身中两箭。太保将软甲赠与夫人,身无防护,故受创严重。一箭于左胸旁侧,一箭于左腿上部,因出城后仍有二十余骑追赶,路上无暇医治,以致血染半身、白袍尽赤,至大营后太保坠马晕厥。
路途中太保亲手击杀凶徒七人,击伤六人,余者畏于太保虎威不敢再追,却再联络、纠集其他凶徒七十余人意图截杀。幸神机军斥候队于周边山林演练,逢太保一行,遂保至大营治伤。神机军将士感于太保为国尽忠,猎杀追索凶徒,除两人逃脱外,其余一百七十一人均当场格杀并钉于木柱之上示众。
经军医医治,太保目前尚算平稳,但仍未转醒。三名亲卫身受创伤一十九处,皮肉外伤居多,现已无恙。
皇帝听闻检校司奏报后再次龙颜暴怒,着殿前禁军接管京都城防,传书忠武、归德、镇宁、义成、昭义、河阳、保义节度使戒严周境大索凶徒,不可使一人漏网,违令者重罚不怠。检教司追索参与刺杀凶徒,无论生死均要归案受戮;严查史园鲲及同党踪迹,着刑部收监其家族亲眷于大牢,待其归案后再行处置。
让性情平和的皇帝一日三怒,足见此事已经捅破了天,也可见武进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流传在朝堂上的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登时没了一丝踪迹,说起武太保都言其智勇双全,以三人之力即破百人伏击还能毙伤几十人,击毁军械重器,果然是如春秋先轸一般的战神。
第二日,赵匡胤随军法院院丞向训一道至殿前司,宣布殿前副指挥使史园鲲为钦犯,拘押与其交好的殿前副都点检慕容德钊,逮捕其剩余亲卫拷问其去处;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有不察之罪,夺其济州伯爵位,暂时留任待参;赵匡胤亦有不察之责,因其率先在军中查处不法,从轻罚俸一年,将史园鲲所部六千军士编入赵匡胤帐下严加管束。
后二人再至侍卫司,宣布都指挥使李重进闭门待参;拘押军马步军副都指挥韩通,以参与刺杀和擅自调动重器的罪名交由刑部审理;马步兵都虞侯韩令坤、马军都指挥使高怀德、步兵都指挥使张令铎罚闭门思过待参。侍卫司全部兵马由殿前都点检赵匡胤权以调配,对禁军中带兵的各校尉进行详细考校、审查,忠诚有能力者提职或留用,其他免职调往他处任职。
经此一事,李重进和张永德在在殿前司、侍卫司管理层的势力和影响力基本被抹去,由皇帝的信臣赵匡胤掌握了禁军军权。
第三日,皇帝派至神机军大营的内侍张急忙回宫回报,武太保已经转醒,目前可以坐起进食粥糜,看来已无大恙。皇帝大喜,几欲亲往大营中探望,但都被张内侍谏言劝止。刚高兴没一会,后宫宫人来禀,皇帝最宠爱的偲婳公主突然昏厥,不省人事。皇帝大急,让张内侍陪同至后宫探望。
至公主寝宫,皇后和两位贵妃早已到了,皇帝顾不得跪了一地的后宫妻妾,说了句免礼后就急急往公主寝室去探望。到了床前见公主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便大急,询问侍立一旁的太医公主病情。太医道:“闻公主发病前已有神疲乏力、头晕喘促的先兆,继而晕厥。查探脉象,脉疾数微,兼之大汗淋漓、形寒肢冷,臣断为心阳不振,瘀阻心脉之证。”
皇帝急问:“太医可有医治之法?”
太医道:“有汤剂可用,但需些时日温补心阳。却还要公主静养,不可闻听扰心之事。如五日内仍有发作,公主便应长期调理方可,切不可远途,然则大危于身。”
皇帝颓然叹气,让张内侍随太医去开方治药,才又问皇后:“闻太医之言,三女近日可是心有焦虑之事?”
符皇后答:“昨晚公主来寻妾身,问武太保遇险之事。妾身也不甚了解,只是听闻太保受伤。公主知晓后虽故作镇定,但瞧着心中必是慌乱。刚刚问过宫人,昨日回来后她便闷闷不乐,面露忧愁。谁知今日便出了晕厥,着实是吓坏了臣妾。”
“武太保遇险与公主晕厥何干?”皇帝不解地问。
“陛下难道忘了,遇险那日太保夫妇便是来宫中觐见臣妾的。正巧公主自小喜好诗词、书法,对太保之才甚是仰慕,当日便央求臣妾要与太保一见。两人见面后文思交汇,甚是相投。徐氏也聪慧,与公主很是投缘,两人说了好久的闺房话。前几日那样琴瑟调和的夫妻二人,却遭凶人袭杀,落得个重伤凄惨的结果,谁又能安心呢?妾身这两日想起来心里都是酸苦啊。”
皇帝也只是摇头叹息。“元章于国有大功,无论何人出此毒计,朕绝不放过。好在刚才内侍来报,元章已经转醒,实在是大难得过。”这句话还没说完,皇帝转头便瞥见公主已经慢慢睁开眼睛,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至耳边,贴身宫女拿着绢帕忙帮公主擦拭。
见公主已经转醒,皇帝安慰了她几句,便交待宫人内侍好好照顾,自己去前殿接着处理政事,毕竟目前朝廷局势微妙,武进又有伤未愈,他不能再有丝毫大意。
临要出门,想起一事,转头和送他出门的皇后说:“朕觉得只是一面之缘便令三女如此实在牵强。元章倒是不错,只是已经娶妻,不会三女是一见倾心吧?那可不好办了。”
符皇后也是过来人,自是知道皇帝所说之意。忙说她找时间探探公主的心意。皇帝也只能叹着气摇头回勤政殿了。
那辆插满箭羽好似刺猬的马车在大庆殿前放了足足三日才被推走,往来宫中奏对的大员或权贵看到满眼都是不舒服。之后参奏禁军不法事,要求严查凶手的奏折更是雪花般的飞到了给事中、同平章事的桌上,让几位朝中大佬头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