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下班了!”正在一边看报,一边思绪横飞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林叔啊,好的,我也马上下班了。”谢成云抬头一看,说话者正是办公室的同事老林。
老林四十多岁,文化程度并不高,属于那种真正从基层走出来的乡镇干部。这种情况在以前的乡镇屡见不鲜,这个时候的很多各级领导也是从基层走出来的,真正像谢成云一样大学毕业的,尤其是在方坝镇这种偏僻的乡镇,并不多见。
老林对谢成云不错,入职一个月来对他颇为关照,私下里还给他讲解了一些办公室注意事项。
“对了,小谢,我那电脑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你看下周一有空帮我看看?”走到门口的老林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蓦然回首,说道。
“好咧,林叔,周一上班我就看看,估计问题不大。”谢成云爽快的答应下来。
这段时间,办公室不少同事都喜欢找他看看电脑。
党政办当然有专门负责电脑的职员,但人家可是大忙人,主要以保证领导能正常使用为主,至于普通同事,镇委和镇政府的人员合计也有上百人,一个网络管理员当然是忙不过来的。
当然,这点事对谢成云而言不算事。
刚开始上班的时候,大家也没想起找他,而是某次有同事电脑系统出了问题,灵机一动,就问了下谢成云是否能看看,结果他很快就解决了,这让他在办公室里一举成名。
按大家的说法,谢成云可是渝州最好的大学毕业,这点问题应该不是问题。
说话间,谢成云将报纸收好,与其它报纸放在一起,又将茶杯拿到厕所洗漱之后,一切收拾妥当,这才离开了办公室。
此时差不多是下午6点左右,在8月初而言天色还早,太阳还悬挂在西边的天空呢,发散出热烈的光芒。
从各个办公室里走出络绎不绝的下班人流,大家边走边聊,熙熙攘攘,从几十步阶梯而下,各自向左右两边分散开来。
也有不少同事与谢成云打招呼。
方坝镇属于山区地形,空中俯瞰,就是一大片山顶上的,但并不平坦,典型的山区地貌。
镇政府大楼是前两年才新修建的,坐落在一个小山包上,呈塔型,三十级的台阶延伸到公路边,在这个时代,如果从马路上仰视,非常有气势。
谢成云回家需要穿过马路斜对面的方坝中学,然后穿过一片丛林,经过两座水库,才能到家。这是一条近路,当初上初中的时候,就是走的这条路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方坝中学的牌子已经陈旧了,七年过去,学校已经变得老化,据说现在学校的发展也没有当初那么兴旺,呈现一种盛极而衰的趋势。
谢成云上学的那会,方坝中学可是非常厉害的,他们这一届,一个年级四个班,有很大一部分考上了成县中学高中部,后来九成都考上了好大学,其中也包括谢成云。
而他更是以全县第二名的会考成绩保送的成县中学高中部,所以这也在当时在方坝镇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事物都是起起伏伏向前发展。
路上熟悉的乡亲父老不少,正在田间地头挥洒着汗水。
谢成云一路之上和熟悉的乡邻打着招呼。
回到家,父母还没回来。
夏日炎炎,这个时候气温才降低了一些,很多村民都趁这个时段太阳下山,变得相对凉爽一些,在田地里面忙活,尤其是现在距离水稻收割不远了。
谢成云的家是土房子,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修建的。后来家里一直供姐弟两人上学,根本无经济条件翻修新房。前世一直到后来,还是土房子。随着老父亲突然离世,就将老母亲接到了蓉城一起生活,这座房子就荒芜下来。
此时看起来,这座土房子却分外的亲切。
在农村,一直有个说法,土房子冬暖夏凉,这个确实不错。
但在后来,随着很多年轻人外出打工,挣了钱,家家户户都新建了砖瓦楼房,只有谢成云家里却一直是保持原样。
按父母当时对外的说法是,儿女都在外面大城市安家,他们又不回来,我们老了也要出去,修了房子谁回来住,纯粹是浪费钱,云云。
其实,谢成云心里明白,这只是作为儿子的自己一直不争气,没有挣到多少钱,在蓉城也没有买大房子,无条件将父母接到一起居住,尤其是后来随着婚姻的失败,更是无力达成这个“梦想”。
当然也没有多余的钱将老家的这座土房子推倒重建,因此一直到二十年后,还是老样子。
所以,说起来当时年仅七十一岁的老父亲突然离世也是怀着“遗憾”离去的。
老家。
老家!
父母在,才是老家。
谢成云站在房屋前的坝子上唏嘘不已,即使已经重生一个月,此时站在房前屋后,仍然情难自禁。
“我一定不让父母再像前世一样留下遗憾!”
老家三个房间,很宽敞,每个房间完全可以隔离成两个,面积也有上百平。左手边还有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厨房、猪圈。
至于耕牛,在几年前就没有喂养了,这个很费劳力,因此,老父亲就买了一台小型耕田机,烧柴油的那种,还不错。
很多农村家庭都是如此操作。
正对房屋的前方是一个小坡,下面是一块块农田,再前面就是一座水库,和靠近方坝中学的那座水库一起,为方坝镇场镇上的居民供水。
最近有消息说村村都要接上自来水了。
这倒是好事,不然隔两天就要到水井去担水,还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像夏天这个季节,遇到雨水较少的年份,水井的水就会比较紧张。
这个消息谢成云在镇政府也听说了,据说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
“成云,下班回来啦?”一个声音从右侧传来。
“三哥,你收工回来了?”谢成云转身看过去,正是邻居杨忠。因母亲也姓杨,按辈分谢成云和杨忠是平辈,其在家里四弟兄中排行老三,因此谢成云从小就称呼其为三哥,其实后者的儿子杨波和谢成云同龄,还是小学同学。
在农村,乡里乡亲,往往都会沾亲带故,太常见。
杨波从小成绩不大好,小学毕业之后没有考上方坝中学,而是上了完中,后来读了职高,没有考上大学,现在据说在蓉城打工,他幺叔当兵转业之后安家在了蓉城。
两家作为邻居,关系一直比较好。
“成云,在政府里上班咋样?”反正没事,两人就闲聊了起来。
“嘿,像我这种刚毕业的,就是一个小兵,每天看看报纸、喝喝茶,嘿嘿!”谢成云嘿嘿一笑,老老实实说到。
“不会吧,每次我到政府办事,好像那些干部一个个忙得很的样子。”杨忠一副不可置信,“还是你们这些读书的安逸,每天坐办公室喝茶,不用晒太阳。”
说到这里,其一副羡慕的样子,接着说到:“小波要是努力读书,也不会在外面打工了!”
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三哥,据说小波现在蓉城还不错的嘛。”这个是谢成云听到杨忠的老婆胡三嫂子说的。
作为父母,当然不希望被人看不起自家的儿女,因此胡三嫂子经常说的是她儿子小波在外面多能挣钱云云。
可怜天下父母心。
“哎......”杨忠叹了口气,没有再说儿子的事情。
两人转头又说起来其它乱七八糟的事情。
很快,爸妈回来。
“云儿,回来了?”母亲的声音传来。
“三哥,空了聊!”和杨忠打了个招呼,谢成云转身回家。
这个时候的父母才五十多岁,尤其是母亲,一直显得很年轻,即使在二十年后,七十五岁了,头发还是黑黝黝的,只有寥寥几根白发。
老爸却不一样,比母亲还小一岁,却几乎白了头。
父母都是上过高中的,在那个特殊年代,很不容易。因为特殊时期,那几年,大学根本就不对外招生,父母因此没有上大学的机会,这也是那辈人的悲哀。
老爸是裁缝,做衣服的技术很高,带了几十个徒弟,可是在现在,裁缝已经不吃香了,那些徒弟一个个都没有干裁缝了,逢年过节还在往来的也没有几个。
这就是现实。
老爸以前在场镇上租了个铺子,为客人缝缝补补,挣点零花钱。
在谢成云上高中那会儿,因为姐弟两人都在上学,家庭拮据,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下,老爸在五十岁的年级不得不外出到临安打工,一直到他上了大学,这才回家,不再打工。
谢成云的大学学费,几乎都是爷爷出的。
说起来,爷爷可是老革命,地下党员,离休干部,资历很老,在刚解放的时候就曾经担任方坝区委书记多年,一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离休,后来是二伯父接班。
老爸这段时间一直不高兴,因为谢成云回到镇政府上班的事情,他觉得儿子不争气,给他丢脸了。
老爸是一个很要面子的老实人。
看到还相对年轻的父母,谢成云就感到很高兴,对自己选择回来做公务员这件事也不后悔——能每天和父母在一起,正好弥补了前世的遗憾。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一个做儿子的最大悲哀。
“你不要一天到晚马起个脸,云儿现在每天回来,我觉得很好啊。”母亲看到老爸的脸色,当即就数落起来。
两人是中学同学,年轻的时候也是自由恋爱,只是后来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家庭矛盾,但幸好还是一直走到了老。
老爸对母亲比较畏惧。
老爸哼哼了两声,没再说什么。已经一个月了,既成事实,无法改变,老爸的心绪已经平复了很多。
“算了,老子也懒得管你的事,好不好也是你自己一辈子的事儿。”老爸咕隆了两句,就到厨房去忙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晚上,一家三口做了面条。
在此期间,姐姐打电话回来,和母亲聊了好一会儿。
姐姐安家在渝州,以前上大学那会儿,谢成云也经常到姐姐家。
姐夫是独生子女,渝州本地人,因此与父母一起住,家里有点打挤,幸好前不久刚好换了一套大房子,一套四。就在7月份,姐姐生了女儿,现在刚好满月。
谢成云和姐姐、姐夫的关系一直不错,他们对父母的照顾比他这个儿子更多、更细致,尤其是前世,出国工作那几年,姐姐、姐夫两人经常回老家看望父母。
家里的电话也是前不久谢成云大学毕业之后才安装的。
至于手机,谢成云根本没钱买,现在为了工作方便,买了一台汉显呼机。
不过手机发展很快,谢成云也打算积攒点钱,在明年买一部,习惯了智能手机,没手机确实很不方便。
吃完晚饭,一家人在黑白电视前看了一会儿,随便聊了会家长里短,主要是听目前在那唠叨。
前世,也是在大学毕业之后,春节前,谢成云挣了几个月工资,然后出资让姐姐他们在渝州买的,春节前回老家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个春节前,谢成云正好在巴斯坦国工作,在国外过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