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姚烈那个瘟神后,苏晚奖励自己一顿大餐,饭后恰好看到雨女官来送东西。
是一尊色泽碧翠,毫无瑕疵的雕玉弥勒佛。
长公主听说她曾经在白云寺暂住过一段时间,还曾替住持师父抄写过佛经,便以为她是个虔诚的信徒,因此总是往她屋里送檀香佛珠之类的。
这屋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是好东西。
地上铺着绒毯,桌子椅子不是金丝楠木就是梨花木,就连插花的瓶子都是特制的各色彩釉瓶。
公公常年征战在外,婆婆长公主又不让她每日晨昏定省的去请安,夫君俊美又有权势。
每日一睁开眼,就是新鲜又美好的一天。
日子别提有多快活逍遥。
“这个。”晨起后,残烟偷偷摸摸溜进来,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块造型别致的米糕。
雕成了小兔子的形状,看着很讨人喜欢。
“长兴大街开了一家米糕铺子,做的米糕很好吃,咱们要不要去尝尝?”
残烟几句怂恿,苏晚就动了心思。
就当是游街逛巷,去了那家叫品味斋的铺子,铺面干净整洁,二楼还有雅间。
苏晚听了残烟的劝,要了四个不同口味的米糕,还要了两碗粥,去二楼雅间里吃。
雅间门一开,陈落生那张略显阴郁的脸才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苏晚瞪了残烟一眼,转身就要走。
本以为残烟比金桃谨慎,谁知道她做事更加没谱。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竟然私下里串联陈落生。”
残烟着急的抓着她的袖子:“小姐,是陈三公子苦苦哀求奴婢这才……只有这一回,再没有下次了。”
“晚晚,”陈落生没有出雅间的门,他垂着目,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我到底做错什么了,竟然连见你一面都不行了?”
苏晚脚步停住,迟疑片刻,重新进了雅间。
门合上,只余他们两人。
陈落生有些欣喜的看着她,似痛楚似挣扎:“大婚那日,我不是故意要与徐凤池那般闹僵的,下了你的颜面,我真对不起你。”
平时看着不易近人,严肃冷面的一张脸,却因为眼尾的微微上扬,变得宽和了几分。
带着讨好的意味,想抓她的手,却碍于双方的身份不敢伸出手。
他这副姿态,当真可怜,倘若换成别的女子,怕是早就扑进他怀里互诉衷肠了。
只是苏晚不招惹有妇之夫,陈落生已经是人夫,招惹他,是一个特别大的麻烦。
她与他,在他成亲那日,关系就该彻底断绝了。
苍天怜她,姚烈那厮的挑拨,似乎没有让陈落生对她因爱生恨,她捡了面前碟子里的一片米糕,慢慢吃着。
陈落生那张纠结成麻花的脸,也慢慢舒展开了。
将面前的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喝一点润润嗓子。”
不接这茶,显得太冷淡,也太寒心,苏晚便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这家米糕味道不错,你也吃一块吧。”
她大大方方的拿起一块米糕递给他。
陈落生接过,二人指尖微微触碰,他脸红如血:“我和你,真的就没有以后了吗?”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完全拥有过苏晚,这些天以来,他对苏晚的感情,其实已经没那样纯粹了。
有喜欢,有不甘,有纠结,有厌恨。
感情转变到这个份上,足以叫他刻骨铭心。
“我嫁了人,你也娶了妻,要说以后,那一定是有以后的,毕竟都在上京城,以后光明正大见面的机会有很多,只是别再这样偷偷摸摸了,对你对我,都不好。”
“陈落生,当断则断,舍下我,你会发现,世上女子千千万,各有各的好,清远郡主明知道你我的纠葛,还是毅然嫁了你,她性格虽然骄蛮,但心里肯定是很爱你,你是聪明人,知道珍惜当前人的道理。”
陈落生一下僵住,眼睛瞬间湿红,目光幽幽的看着苏晚。
“你真绝情。”
缓缓闭眼,“不知是只对我一人绝情,还是对所有男子都是如此。”
他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片刻后,几滴泪滑落。
苏晚伸手在他下颚处,缓缓流淌的泪珠滴到她掌心。
她心里哀叹一声,其实她的心倒也没那么百分百的铁石心肠。
她也曾为他枯等过一整夜的。
只是没有等到他。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微微弯着眼角,唇边勾着浅浅笑意,眼神像是高兴,又像是难过。
“好,这是我陈落生最后一次以我自己的名义与你见面,以后再不会这样了,你也不用罚你的丫鬟。”
他起身,轻叹道:“我走了,以后再见。”
他走后,雅间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残烟才垂着头,噗通一声跪在苏晚脚边。
苏晚手里捏着一块米糕,长长的指甲把造型别致的糕点捏的粉粹。
“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不是错在你不忠,而是你的心太软弱,轻易就被男人的话给哄骗了。”
“残烟,我今日就要好好教你如何做人。”
苏晚将残烟扶起,摁在她对面坐下。
“你看陈落生一个权贵公子哥为我失魂落魄,几句话一哀求,你就心生怜悯了?”
残烟点头:“陈三公子一片赤诚之心……”
苏晚摆手打断她的话:“对我而言,他已是过去式,过去的人和事,是没有办法挽回的,我要的是富贵权势,不是情爱绵绵,男人的爱,对我而言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你明白吗?”
“对他们而言,情爱也是同样如此。”
“或许你怪我残忍,可是我只是用男人的方式对待情爱罢了,他们现在伤心欲绝,以后的人生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时,或许会时不时的想起我,对我,对他们而言,这样就足够了。”
“何必非要与他们纠缠,到时候白月光也要变成了饭米粒,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很有可能连抓到手的男人也要变成沙子,从我指缝溜走。”
苏晚点了点残烟的额头:“女子万不可把男子当做自己的天,更不可将感情当做氧气水分,情爱,只是一味调剂品,没有它,你照样要过日子。”
残烟眼神迷茫:“小姐,你心性坚韧,我,我比不过你。”
苏晚握住残烟的手道:“我没要你断情绝爱,世上很少有人能做到那个地步,就连我都不能,只是预先做好心里防护,受伤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你看韩清浅,你看长公主,爱的时候,飞蛾扑火,天崩地裂,不爱的时候,痛楚沉沦,我只是不想像她们一样沉沦情海痛苦一生罢了。”
残烟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声音压的特别低:“可是小姐,难道你就不喜欢任何人吗,就连世子,你都不喜欢?”
闻言苏晚一笑:“喜欢啊,我喜欢他俊美飒爽,喜欢他出身高贵,喜欢他仪态清正,喜欢他洁身自好,若是将来他能权势滔天,我只怕会更加喜欢他。”
残烟还是傻乎乎的样子,苏晚也不指望一席话就能点醒她,只好拉她的手离开了这里。
回到清玉苑,指挥她筹办诗会。
苏晚亲自给沈府的小许氏写了一封请帖,请她来府参加诗会。
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唯一的阴影,就来自于沈阶。
要早点解决掉这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