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第一场雨来的有些突然。
苏晚晨跑还未结束,就听见桄榔一声,天际突然就劈下来一道雷。
好在她通常都绕着苏家小院跑步,可以及时避雨。
当即就准备回院子里,脚步往左一拐,眼前却忽然闪过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定睛一看。
小院墙根窝着一团奶呼呼的小兔子。
兔毛通体白皙,乖巧的在墙根跳来跳去。
什么时候出现的兔子?
苏晚错愕过后,不免担忧起来。
一定是外面的野兔,不小心跑到这里来了,故意发出声音想吓唬它走,可兔子傻兮兮的,瞪着一双眼睛望着她,就是不跑。
天马上就要降雨,小兔子若是继续窝在墙根,会被大雨淋湿的。
哎,一声微弱的叹息过后,苏晚走过去,蹲在地上,朝兔子伸出手:“乖乖,让我来养你好不好?”
兔子没有反应,但是也没有逃跑,苏晚当它默认,伸手去抱它。
“以后就叫你百岁,祝福我这个心善的人长命百岁。”
抱起百岁后,苏晚才发现兔子身下压着一个包袱。
打开一看,包袱里竟是闪瞎她眼睛的金条。
一条条的码在一起,足有十二根!
她心里一慌,眼睛立刻四处扫射一圈。
疑心是祖母在使坏心思测试她。
可是转念一想,祖母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金条,即便有,祖母断然也不会这么丢在墙根来测试她。
祖母这人极为小气,这不是祖母的金条。
身后的天边又炸了一声巨雷。
豆点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下来。
苏晚鬼使神差,连同那个包袱一同抱起,撒丫子就往自己屋里跑。
金桃和残烟都不在,她把百岁放在原先装柿子的空篮子里,然后就打开包袱,一根根的取出金条。
左看右看,还上牙去咬。
确认是真金,且没有所属标志,心里真的是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也许是老天爷看她做好事,收留百岁,特意留给她的赏金。
沉甸甸的金子压的她一颗心也沉甸甸的。
惊讶怀疑过后,又是窃喜和忧愁。
她爱财如命,这点她认。
但不明来历的金子收了,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可是又要如何还呢?
是谁丢了这么一大包金子在这里?
与其纠结这个,不如先把这些金子存入钱庄,她不动用这笔钱,等到主人来寻了,她把存契还回去就是了。
哎,她拍了拍百岁的脑袋:“怎么我就不能做个纯粹的恶女人呢,我要是个纯粹的坏人,就把这些金子给贪了!”
金子的事,苏晚没和残烟和金桃说。
她不是担心她们的人品,只是觉得这件事最好不要外泄,怕她俩说漏了嘴。
这场雨来的急,本以为是场雷阵雨,没想到却稀稀拉拉的下了一整天。
沈府看侧门的两个小厮,躲到侧室里避雨,一边喝茶一边嗑瓜子闲谈。
忽听门砰的一声巨响,两个小厮打着伞出来查看什么情况。
却看到门板在巨风里摇晃,一道被雨淋湿的背影踏过门槛,转身进了廊下。
小厮们揉揉眼睛,慌忙把伞递给这个身上滴水的郎君。
郭平言语谄媚至极:“七少爷,您怎么淋着了?”
转身对另一个小厮吼道:“还不快去知会一声,七少爷淋了雨。”
沈阶在上京沈氏一族小辈里排行第七,年轻一辈的,就数他最有出息。
沈氏除开外地的支系,本家共有三个兄弟。
三兄弟虽然自沈老太爷死后就分了家,但是房子都是连在一片的,平日里逢年过节,也都在沈家三房这边过。
可以说,整个沈氏,老一辈靠沈阶父亲担着,小一辈的,以后怕是要依靠沈阶提携了。
因此整个沈家,都拿他如珠似宝的当着,谁也不敢慢待他一丝一毫。
沈阶淋雨的消息瞬间传开。
沈家这雕廊画栋的园林都开始热闹闹的动起来了。
园子里有供奉的大夫,但还是有奴才披了蓑衣去请外面的医药圣手来看。
婆子们忙着去库房取珍稀的药材,厨娘也开始熬驱寒的药。
丫鬟们拿着干净的帕子和衣裳,事无巨细的为他擦拭身上的水渍,一点点的把他的头发包裹在干帕子里绞干。
沈阶望着她们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神态,微微抿着嘴唇,推开身前的两个丫鬟,淡淡的说道:“好了,我自己来。”
“七少爷,热水已经备好了,水温正合适,可以先去泡一泡,去去寒气。”
“嗯,都退下吧。”
余光看了一眼在擦拭桌角的孔嬷嬷,说道:“孔嬷嬷留下,陪我说两句话。”
文澜轩瞬间安静了。
沈阶饮下两口祛除寒气的姜茶,说道:“东西送到她手里了,只是没想到雨会下这么大,路过一条小巷时,被一匹马撞到了,手臂被蹭伤了。”
孔嬷嬷要上前查看他的手臂,沈阶避开了:“小伤,只是划了一道浅口。”
“另外,琼枝养的兔子不是生了一窝嚒,我随手抱了一只送过去了。”
“哎呦。”孔嬷嬷跺脚:“琼枝那孩子守着点看兔子下崽,一只一只数的清清楚楚,一窝兔子共活了四只小的,突然少了一只,她肯定又要哭闹。”
沈阶撇嘴:“你告诉她,再哭闹吵我心烦,我就不陪她玩举高高的游戏了。”
孔嬷嬷用力哎了一声:“你也就会嘴硬了。”
秋冬天的雨,都是雨后天气就会转凉。
这场雨停歇后,瞬间就有入冬的感觉了。
皮靴和毛绒披风都被苏晚穿上了,却依旧觉得冷,只好在手里揣着个暖炉,借着去找嘉玉玩的由头出门去了梁氏的钱庄。
梁氏钱庄又叫汇通银号,在上京城有两家分号。
苏晚拿着十二根大黄鱼上门存,算是大客户,有单独的接待室和单独的师傅来给她办理相关事宜。
本以为会受到一番盘问,没想到钱庄的人非常懂事,你来存金子存银子存铜板,只要钱给到了,人家二话不说,验明是真的,就给你存。
相应的,到时候无论是谁,只要拿着票据来取,钱庄的人也不会过问。
这就是生意。
对梁家而言,他们是开钱庄的,来者皆是客,没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至于钱款来源和去处如何如何,那是官府的事,与他们何干。
苏晚收好票据,从待客室出去,迎头便撞上了来视察的梁尘。
多日不见,梁尘的脸颊都凹了下去。
怎么瘦成这副模样。
苏晚与他擦身而过时,朝他手里塞了一条帕子。
梁尘心领神会,片刻后,二人在钱庄后面的一条小巷碰了面。
“晚娘,”声音欢喜不已,唇边也溢出自然的笑意。
“我一直都很想你,只是忙于婚事,抽不出空去找你。”
说完又凄然苦笑:“我留在上京城的时间不多了,婚事要在扬州办,我不日就要启程回扬州。”
“你呢,你要继续留在上京吗?”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与梁尘作别,苏晚手头没有信物,当即把手里的暖炉塞给他,郑重的说:“梁尘哥哥,一别过后,不知下次再见是何年何月,这个暖手炉你拿着,以后天冷了,你用它暖暖手。”
温热的暖手炉让梁尘的心热辣滚烫,他长臂一伸,把晚娘揽入怀中。
这次别离,或许真的要很久很久才能再次相见,苏晚任由他抱,甚至还踮起了脚尖准备在他额前印下一吻,好为以后那仅有的百分之三的可能留有余地。
一声重咳在巷口响起,苏晚心中警铃大响,勾着梁尘的手,顺势一撇,挽住他的披风带子系上,温柔细致的说道:“当心风大。”
这一套流程下来,就变成了她踮起脚尖去给梁尘系披风的带子。
然后行云流水的推开梁尘。
苏晚一个侧身,让出了空间,梁尘眯着眼睛望着前方的巷口,有些狐疑的问:“是你们?”
苏晚这才仿佛有所感知似的,扭头望了一眼,只见巷口处站着两个人。
张回与陈落生并肩而行,将他俩方才的那一幕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