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我走吧。”
苏晚绝口不提梁尘,任由他猜想,倔强的掀开车帘下去了。
陈落生也跟着跳下马车。
一脚踩在水坑里,干净的靴子一片污秽。
苏晚连忙蹲下身,掏出帕子给他擦拭靴子。
她的裙角浸泡在污秽的水渍里,沾染了一片污泥。
陈落生的那点怒意,被她这个动作消磨了一大半。
见他鞋子脏了,毫不犹豫的蹲下身子为他擦拭,他不禁感到了心疼和怜惜。
“晚晚,张回就是个混账,你别因为他的话生气。”
苏晚眼眸抬起,沾了细细密密雨珠的睫毛重重的一颤,像是在哭。
“雨重路滑,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身上一阵阵寒意,她不能在雨里这般待下去了,主动告辞。
陈落生遥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浅浅歪歪的,柔弱的像不堪风吹的柳枝。
站在细雨里看了一会,重回马车的时候,心绪已经通明。
“回四方园。”
陈年驾着马车,主仆俩回到了四方园。
还是那间暗室,里面只有徐凤池和张回,两人僵持着,就算是徐凤池用身份来压张回,都没能撬开张回的嘴。
“陈三,你自己问他今天到底发的什么邪疯。”
徐凤池起身把陈落生迎进来,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一语双关:“别冲动。”
徐凤池一走,暗室里寂静了片刻,张回缓缓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气,觉得我损了你的颜面,害你在美人面前丢人了。”
“可你就不能想想我那样做的原因吗,我那是为你好。”
陈落生不紧不慢的端起一杯茶水,送到张回面前:“你觉得她接近我别有目的,另有图谋,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你想错了。”
张回闻言冷笑:“看来你的心智已经被蛊惑的像个八岁孩童了,她在你眼里,是清纯的白莲花,可是你知道白莲花的根是扎在一团污泥里的嚒。
污秽越多,莲花开的越美。”
“张回。”陈落生脸上的表情很无奈,还很气愤:“你这是小人之心了。”
屋里没有旁人,张回少了一丝忌惮,抿抿嘴唇,轻声说道:“我亲眼看到她跟梁尘勾勾搭搭,没错,就是跟玉然相亲的那个梁尘,你说这女的,能是什么好人,她绝对没安好心,就是冲着你的家世来的。”
“你若是想跟她玩玩,那可以,可你居然说要娶她,你自己就不觉得丢人,娶这么一个人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戴了绿帽,你丢的起那个人吗?”
陈落生的眼睛盯着张回的脸:“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和我说?”
张回摊手:“我哪里知道你对她那样上心,我还以为她是下一个娇娘呢,听我的劝,玩玩就算了。”
陈落生狠狠踢了他一脚:“我早知道她和梁尘的事了,原来你阴阳怪气就是为了这个,这事你别管了,是晚晚对梁尘还没死心。”
说到梁尘,他简直是咬牙切齿。
“我非要把他和玉然绑在一起,等他娶了玉然,我看他还怎么撩拨晚晚。”
张回瞪大双眼:“陈三,你明知道她喜欢梁尘,你还上赶着,难道真是你一人单相思。你何必呢,上京城里什么美人没有,你就非要她?”
陈落生斩钉截铁:“我就要她。”
张回惨笑:“咱们这种人是没有心的,你不要告诉我,你心动了。”
陈落生被激起了反劲:“我怎么就不能要她了,她家世清白,年轻貌美,身体康健,我若是跪在父亲书房门口求个几天几夜,也是能把她娶进门的。”
张回气的来回转悠:“可你娶她干嘛!你能喜欢她几年,一年还是两年?陈落生,你不是情种!等你对她的新鲜劲过去了,你会后悔娶这么一个家世地位都与你不般配的女子。”
陈落生薄薄的唇吐出几个字:“至少我现在喜欢她,迷恋她,在我要娶她的那一刻,我是真心实意的,那就足够了。
之后的事,谁都不能预料,就交给时间去消磨。”
他说完这话,掉头就走:“张回,我跟她的事,你别插手,我跟她是恩爱到白头,还是短短几年就清消恩断,都与你无关!”
张回捏着拳头冲他大喊:“陈三,她在床上就那么让你着迷嚒?”
陈落生转身回来,一拳头狠狠砸在张回的腹部,痛的张回龇牙咧嘴。
“她还是闺阁中的小姐,清清白白,你快闭上你这张臭嘴吧。”
为了苏晚,差点兄弟决裂。
他们几人不止是兄弟,还因为各种利益被绑定在一起,不值得为一个女人闹散。
徐凤池守在四方园门口,见到陈落生出来,与他说了几句话,又去见了张回。
张回气的双目充血,屋里的东西,只要他的手能够到,通通都给砸了。
徐凤池叫他住手。
“你已经砸了好几个御赐的花瓶,还想砸什么,快放下。”
他上前一步,把张回手里的一个古董碟子夺下。
张回的神情像极了外面灰蒙蒙的天色,他主动放下碟子,睨着眼睛斜视了徐凤池一番。
一个字也不留,大步流星的走了。
徐凤池将碟子放好,叫了两名暗卫。
“一个去盯张回,一个去盯苏晚,悄悄的,一旦出事,即刻来通知我。”
“是。”两名暗卫领了命令去办事了。
徐凤池这才放下戒备,种种情绪爬上脸庞。
太子尚未登基,其他诸王虎视眈眈,这种关键时刻,他们怎么能掉链子闹分散。
就为一个女人!
苏晚的脸浮现在眼前,徐凤池恨不得将这张脸弄的凋零破碎。
可是一闭眼,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微微转动,留给他一头的乌发。
黑幽幽的乌发间坠着一根红色发带。
那条红发带,像极了悬崖缝隙间开出来的花,危险,神秘,似曾相识。
两年前,他从西北悄悄回京,途经柳州的一间寺院,被潜藏的敌手下了药,神志不清。
他不知道那人为何要害他。
只记得自己烧的一塌糊涂,意识昏昏沉沉之际,看见一位踏着月色的女郎朝他扑来。
女郎是什么模样,什么样的身段,他全然忘记了。
只记得她乌溜溜的秀发,摸上去非常柔软。
还有她那万千乌发中,格外惹眼的一抹红。
徐凤池多年来克己复礼,从不与张回他们胡闹,那一夜的放纵,是他无法控制的。
正因为记住的只有那一条红发带,所以当他第一次看到苏晚时,心间已有微微波澜。
苏晚,她不爱珍宝首饰,那一头乌发间,总是坠着一抹红。
而且,她还生于柳州长于柳州。
两年前还无故取消了与陆归舟的婚事……
不能是她吧。
徐凤池瞪大眼睛,望着之前苏晚坐过的椅子,突然高声叫道:“来人,快来人,把这张椅子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