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因为很多小朋友不会看作者的话,字数会补足——有小朋友质疑为啥乔宝元突然就喜欢显金了?其实在之前的文章里,乔宝元对显金一直处在介乎于朋友与歆慕之间,两年刀口舔血的生活将以前的美好和闪光点不断放大,两个小姑娘几乎可以算他那两年撑下去的精神支柱,宝元的经历和心路历程会在后续的文章里慢慢写,小朋友们稍安勿躁哈。】
造黄谣,这个事,在后世十分常见。
这女的脾气有点大啊,那就造个黄谣搞搞她;
这女的长得有点乖欸,那就造个黄谣玩玩她;
这女的跟我很熟,造个黄谣;
这女的跟我不熟,造个黄谣;
这女的这么有钱,一看就是潜规则,必须造一个;
......
女性,因天生特殊的生理心理原因及数千年传承的某些文化因素,造黄谣成为攻讦她们最便捷最简单最快速的手段。在后世,随着女性的觉醒,被恶意造黄谣能一纸诉讼叫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那么,现在呢?
在这个连卫生巾都没有,每个月那几天只能穿上换洗的月事带的封建时代,被造黄谣,她能怎么做?
显金在思考,疑惑多过于愤怒。
愤怒不能解决问题,更不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除了让自己乳腺多几个结节,没有任何用处。
在显金思考的三五天里,这出折子戏连同衍生出这部戏的话本子被传了个满天飞,显金叫锁儿去外面买一本回来一起看。
看完,锁儿哭了。
那出演出来的折子戏,尚且算清水文。
这话本子,可写得露骨多了,不仅点名了女主是妾生的,靠不太光彩的手段成为了一家之主,与当地矮胖的地方官发展了一段不太光彩的关系,并凭借这段关系在当地作威作福,在最后被微服出访的钦差大人发现,将二人一起送上了断头台——书中未明确地方官的官职大小、女主的姓名、故事所在的地点,但任谁都知道隐喻的是谁。
这话本子,用词隐晦却嚣张,站在黑暗恶意的立场,每字每句都充满了猖狂的臆想,甚至对一些恶心的猥琐的特定场景,有非常细致的描写。
不堪入目。
像一篇奇形怪状的小-黄-文,而显金那日在茶楼听到的折子戏,就脱胎于这册话本子。
哟,这东西还有影视改编呢!
显金将书页合上,重重扔到桌上。
锁儿双手攥成拳,咬紧后槽牙像颗黑壮导弹似的,预备一个助跑冲出去炸死造谣的。
显金拎着锁儿的后脖子往后拉,“你去找谁去?”
“白家!”锁儿一张黑脸炸红,“我跟狗哥一起杀过去!我砍手,狗哥砍脚!砍他个五马分尸!”
显金摇摇头,“你有证据证明是白家写的吗?”
锁儿愣住。
显金面目平静,再问,“你既然没有证据,你站在什么立场砍死白家?”显金笑一笑,“就算有证据是白家,你打上门去,”
目光扫过桌子上的那本书册,神色淡淡的,“别人只会觉得你心虚——若是不心虚,为何要对号入座?”
锁儿手背抹泪,“这要是放在村里,换个人,大家伙指指点点,姑娘家若是不自尽,也会被家里人投河!写这书的人,心太毒了!太狠毒了!是在逼人去死呀!”
显金正想说什么,听前院来人说熊知府召她,官府来了人,宅子里闹闹嚷嚷的,瞿老夫人听官府有动静火急火燎地差人来问,一时间漪院人来人往,乱得不行。
显金语气一沉,快刀斩乱麻,“锁儿跟我去府台,张妈妈你跟老夫人说没什么大碍,叫她莫担心我。”
张妈妈欲言又止:她倒不是担心你...她可能是担心官府找上门招来什么祸事吧...
显金脚程快,本欲从侧门进知府大门,阴悄悄的,谁也不知道,谁知来上门请她的随从把官府大门打开,躬身请她光明正大进去。
显金笑起来,这老熊头看上去油光水滑、万事以和为贵的,实则气性也不小啊,如今正拧着一股劲儿,就是要给那群喋喋不休造黄谣的人看看,清白干净方可风光霁月。
显金提起裙摆,昂首挺胸地走进知府衙门。
刚进大堂,便听熊知府不知在同谁说话,他的左下首坐了两个人,见显金来了,熊知府放下茶盅,轻轻颔首,算是同显金打了招呼,把目光移到下首的人身上,语气平淡地介绍,“...都认识吧?陈记的贺掌柜——龙川溪码头上的甄老爷和他儿子三郎。”
甄老爷赶忙佝腰,“认识认识!一早就认识了!贺掌柜,谁不认识呀!”
一巴掌拍到儿子后背,“犬子和贺掌柜还是至交好友呢!”
甄三郎被拍得肝儿都颤了颤。
显金:?这是要干啥?
熊知府没给显金发问的机会,笑道,“你从应天府手上接这么大活儿,我们宣城自当阖府配合,你手下我记得就三个壮汉子真正得用?一个叫狗...二狗?另两个是兄弟?”
“周二狗和郑家兄弟?”显金莫名其妙,愣着把话补全,“另也还有十来个新来的,年纪也不大。”
熊知府点点头,“才来的得多磨磨才能得用,三个未免也太少了——你甄大伯码头上忠心耿耿的青壮年六七十人,若有得用的,你就找他,他帮你兜着。”
显金还是没懂。
熊知府笑眯眯地脸朝着甄家父子,手却随便指了指显金,“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纯善。往前她爹护着,后来乔探花护着,白得就跟宣纸似的。”
甄老爷忙佝身笑应,“那也是贺掌柜有福气!”
熊知府把茶盅一放,身后的随从立刻拽了个破落长衫模样打扮的中老年丧气读书人。
那人哆哆嗦嗦,害怕极了,一被扯出来,就立刻膝盖砸在地上,哭天抢地磕头,“学生错了学生错了!学生不该写那话本子!学生大错特错!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学生吧!”
一切没功名的,无论年纪大小,在官儿面前都是学生。
这读书人,得六十了吧?
熊知府神色未动,“写东西嘛,哪个读书人不写点什么?就怕写出来的东西,不是自己想要的玩意儿,平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读书人痛哭流涕,“是是是!您说得是!白家...白家...实在给得太多了!”
熊知府乐呵呵地打断了读书人的后话,面容亲切问,“不是左撇子吧?”
读书人赶忙摇头,“学生是正正经经右手写字的!”
熊知府了然地点点头,手挥了挥,随从便把那读书人带了下去。
读书人哭着嚷着认错,一路挣扎着出了
显金迷迷蒙蒙中,好像明白熊知府要干什么了。
只听熊知府语重心长道,“甄甫,你一个老辈要好好带一带、教一教宣城府的小辈儿们,你这棒子总是要交出来的,不要藏私,听见了吗?”
甄老爷弓背恭顺连连点头。
甄家父子气势汹汹地带着显金出了知府衙门,甄甫一声冷笑,浑身上下一股码头上浪打浪养出来的习气,“人在哪里?”
从小巷里钻出来好几个精壮男子,瓮声瓮气答道,“被扔到了后门!我们捡回来了!”
“蒙上麻布袋子,带到城西茶楼楼上。”甄甫转过头,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贺掌柜,您也一块去?”
显金:?能不去吗?总感觉会有点...血腥...
果然很血腥。
长衫读书人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双眼被蒙住,害怕得直流口水。
包厢大门紧闭,里面谁也没出声。
甄甫一个眼神,码头上的兄弟们一窝蜂而上,两个揆后背,两个摁胳膊,再一个抓住那读书人的右手,一个拿着大铁钳子。
把这长衫读书人右手指甲盖,一个一个生生剥了下来。
读书人嚎得满楼震天响。
给他做美甲的那个码头兄弟,顺手脱了腰带团吧团吧塞进他嘴里。
读书人没了声响。
没一会儿,显金就看见读书人身下淌了一滩骚气的黄色液体。
甄甫嫌恶地皱了眉头,手一挥,手下就把这痛得尿失禁昏死过去的读书人扯到了内间。
甄甫站起身,亲自给显金斟了一盏茶奉上,“...我的意思是,小姑娘家家的,别太血腥...”
正好放到显金眼前,甄甫笑呵呵,“可熊大人有自己的考量,只说您往后的路只会越走越宽,这点事儿都不叫事儿,您手上别沾,但眼睛得看着、心里得知道,以后才好应对。”
显金低头啜了一口茶。
说实在话,她还真没啥不适。
前世,她手术做多了,不晓得自己身上开了多少刀,血肉骨头...不足以引起她生理心理的不舒适。
更何况,此时此刻此地,对于长衫读书人的行为,既然没有法条约束,那当然是看谁的刀快了。
这读书人的笔,有时候可以变成夸人的花,有时候也可以变成杀人的刀。
但凡换个姑娘,这读书人恐怕要背上血债。
茶汤在显金口中回甘。
“谢过甄大伯和三哥了。”显金笑了笑,“夜里,还有一遭,要麻烦您二位和码头的兄弟呢。”
甄甫笑起来:这丫头,可真是“纯善”呢!
......
月黑风高夜。
宣城小巷,白大郎从百花楼醉醺醺出来,上了骡车。
小巷子拥挤。
与之相对的另一辆骡车,也行动起来。
显金平静地坐在这辆骡车里,声线平稳,“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