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在零下十几度的温度里，在最信任的同袍们规劝下，在十匹骡子这个德国职业军人的冷静面前，肥仔那种乍闻战争的内疚慌乱与莫名兴奋在慢慢消退，理性占据了上风。
    他终于沉静下来，明白了作为黑鹰航空队的统帅，今后还是得慎重抉择，避免争议，更多地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想办法。他抹了抹脸，重新走进指挥室，挥挥手对郭静茹说：“小郭，去冲些咖啡吧。”
    “我喝浓茶就行了。”老孙摆摆手，指指炉子上冒热气的水壶。
    “我也不要。”十匹骡子也摇手拒绝了，他面无表情看了邢骁霏一眼，走到桌边坐下，还闭上了眼睛。
    要是争吵时，邢骁霏也许会把骡子上尉的这样的行为当做傲慢无礼，但现在冷静心平气和下来，则更愿意相信他这是在抓紧时间休息，积攒精神应对接下来任务。
    于是也跟着道：“算了小郭，那我也不要了。”学着上尉在椅上坐下，闭上了眼睛。
    这也许就叫一动不如一静吧。
    ……
    不知过了多久，老孙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胳膊，“邢长官，看了好几份电文，综合各方消息，红镇的情况差不多搞清楚了。这会儿要不要听。”
    邢骁霏忙睁开眼，道：“快说。”
    原来11月5日嘉卜寺军事会议后，田中隆吉认为各项作战准备已充分，撺掇德王向傅作义发出战争通电。
    九天之后，11月14日这天，正是农历十月初一，蓄谋已久的伪大汉义军王英部骑兵旅，在傍晚轻装出发，借着暮色掩盖，由商都向红格尔图急进。
    因为没有夜间侦察，王英骑兵旅的这一行动完全脱出黑鹰大队视线以外。
    而商都距离红镇距离仅六十余里，伪骑兵静悄悄掩杀过来，虽是夜间行军，也来得极为快速。
    显然，九原花花太岁王英，这是要打守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举拿下红镇这个军事要塞，报八月失利的一箭之仇。
    所幸的是，晋绥军除了新增的空中侦察，还有传统的地面巡逻。
    红镇周围，有一位人称“长胡子”的绥东四旗剿匪司令达密凌苏隆。他和参谋长纪松龄，率领着几百蒙古骑兵，担负着红镇外围巡逻游击之责。
    长胡子的人都很有经验，尽管天寒地冻，但直到午夜时分也未懈怠，丝毫未放松警惕。小股骑兵依然巡逻不缀。
    深夜，就在距离红格尔图镇两公里外，长胡子的巡哨和王英骑兵旅前锋猝然相遇，战斗随即打响。
    随着枪声响起，传递消息的电报像雪片一样，旋转飞舞起来。
    ……
    绥东防区，由赵承绶骑兵军骑2师师长彭毓斌，傅作义35军旅长董其武，两人负责。两人迅速做出对应。
    董其武听到急报，情知此时在红镇驻守军队不多，当机立断，下令放弃红镇外所有阵地，全军回收，以全力固守外墙外壕。
    见长胡子的骑兵后撤，王英的骑匪更铺天盖地而来，将红镇团团围住。
    赵承绶骑兵军这边，彭毓斌得知大敌已至，立即派出骑六团连夜火速增援红格尔图。
    当天深夜，骑6团团长张培勋亲自率领手下两个主力连，外加上半个机枪连，一共二百余人，趁骑匪包围圈未完成，由红格尔图西门进入。
    红镇里骑六团两个半连，长胡子的骑兵，加上红格尔图本身还有一支力量，天主堂司铎易世芳组织八十余教友成立的红镇保卫团。
    这样，三股力量拼凑在一起，虽人马不足一千。但武器精良，特别有多挺机枪，红镇暂时稳住了守卫阵脚。
    邢骁霏长吁了一口气，还好侦察失误得到了地面补救，没有酿成难以收拾的大祸。
    现在，就要等天亮了。
    他瞟了一眼对面空椅子，问：“十匹骡子上尉呢？”
    郭静茹小声说：“外面雪越下越大，他出去安排清理跑道了。”
    “下大雪了？！”邢骁霏刚松下来一点的心，不禁又一紧。
    他推开指挥室的门，北风裹杂着大大的雪片一下扑面而来，砸在脸上生疼。
    肥仔用手护在帽檐下，朝天上看去，不知道是不是下大雪的原因，黑暗的天空好像也隐约有点透亮起来，
    这寒冷的天气和突如其来的大雪，一定会让红镇守军的处境雪上加霜。
    真没想到，就在大战来临这一天，刚好赶上下雪，这是老天爷会挑时候，还是王英会挑时候？难道他还懂天气预报？
    ……不对，邢骁霏猛醒过来，这是日本人，偷袭的组织者是日本人！
    伪蒙军可能不掌握天气预报技术，但日本人却是非常有可能的，
    肥仔心里呐喊着：“田中隆吉！是你这个日本狗特务吧？你是不是就在红镇外面？！”
    ……
    11月15日，十月初二
    清晨，天就快麻麻亮的时候，红镇上空也开始突降大雪。
    借着漫天雪势，伪大汉义军向红格尔图镇发起凶猛的进攻，随着伪军第一次冲锋，骑兵团长张培勋喝令开火，双方就在这种暴雪严寒的天气里，展开了异常激烈的厮杀。
    ……
    包头，海兰泡机场，随着天色放亮，每个人都在紧张地忙碌着。
    邢骁霏非常庆幸，这边早早就做好了冰雪作战准备，紧急清扫跑道，没让跑道上雪堆积起来，机身上的冰也被迅速清掉。
    十匹骡子带着德国和华夏飞行员，一组组地检查发动机机炮挂弹照相机状态，老孙小郭也在积极询问归绥和红镇天气情况。
    所有战机整装待发。
    就在这时，小郭接到了归绥指挥部的电报，是陈参谋长亲自询问包头机场降雪天气情况，飞机能否如常起飞。
    邢骁霏士气满满，当即回电：『黑鹰全体战机可正常起飞，拟派一架侦察机与二架攻击机飞往红镇实施侦察掩护，预计两小时后可抵达战场。』
    片刻之后，归绥指挥部飞快回电：『攻击机立即撤回，除例行侦察外，所有飞机原地待命。』
    小郭读罢电文，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就连十匹骡子也摇了摇头，见肥仔脸色铁青，老孙连忙递过一支烟：“邢长官消消气，消消气，归绥可能有他们的考虑吧。”
    “不抽了。”邢骁霏拒绝了：“我去飞侦察机，我不在时，这里由老孙你和施皮罗茨负责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