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根本不用看德王的电文,邢骁霏每天拿到冲洗出来的照片,都会和老孙谭耀祖十匹骡子几个人聚在一起认真看一遍,讨论分析,才让老孙安排送到归绥傅作义指挥部。
他每次都看得很细,想得很多,希望通过航空图片观察到嘉卜庙的形势,更希望了解到田中隆吉的动向,寻找出手机会。
毫不谦虚地说,肥仔对伪蒙军和伪大汉义军的具体动向,比德王李守信王英都要清楚。
11月5日情报回来,他和老孙发现化德县城商都县城一带,车马往来,人员活动明显比往日频繁许多。
邢骁霏当时就有一种预感,战争迫在眉睫,也许几天内就将到来,不敢怠慢,一边安排送照片,一边立刻发电归绥指挥部,汇报侦察所得,提醒异动。
不过,归绥傅作义指挥部迟迟未有回复。
直到晚间,指挥部才回电说:情况已知悉,继续侦察,等待命令。
邢骁霏笑笑,他已经学会了从容面对,耐心等待,他明白,他是局部,傅作义是整体。大家处的位置不一样,邢骁霏知道的,傅作义都知道,许多邢骁霏不知道的,傅作义知道。
……
确实,每个人考虑的问题不一样。在肥仔一心一意想干掉田中隆吉时,归绥城这边,傅作义收到德王通电和黑鹰的航空照片,对嘉卜庙商都张北的动态已经是全盘了然。
作为绥远省主席,他身上背负的压力极大。
绥远要面对伪蒙军和伪大汉义军,共三个军,三万多人枪,而他的35军,满员不过万余人。这一切,还没计算伪军背后的日本人。事情既已发展至此,日伪大举犯绥只是个时间问题了。傅作义知道,接下来的战役会很艰难。
他一直在努力寻找阎锡山和常凯申的支持。
十日前,借着为常凯申拜寿之名,傅作义和阎锡山去洛阳见了常凯申,常对阎锡山提出的“不卑不亢,相机应对”的绥远战略大加赞赏,
还慷慨地把汤恩伯第13军和门炳岳骑兵师交给阎锡山指挥。但谁都知道,晋绥公署哪能真正指挥得了中央军,尤其是这位除了老常谁都不尿的悍将汤恩伯。所以这不过都是停留在口头的支持而已,实则有限得很。
相比起来,还是阎锡山的扶持来得实在些,他亲自飞来包头,带来傅作义最急需的银饷,还授命绥西王靖国军和赵承绶骑兵军,两个军皆要听从傅作义调遣。
而傅作义的义兄李服膺第69师已经作为增援先头部队,在开往绥远路上,晋绥军十三太保已有其四,其余山西援军也将陆续集结在大同一带。
再加上一个驻扎在包头的黑鹰航空队。每天不间断地送来敌我态势情报。
这样一来,起码35军不是孤军作战,比他当年涿州之战时,情况要好多了。
傅将军生平行事,座右铭是八个字,“不说硬话,不做软事。”难得的是,面对德王赤果果的战争威胁,他依然能从容不迫,选择后发制人。展现出一派大将之风。
他一面召集各界人士,发表公开讲话,揭露日本侵占东北与内蒙古大部后仍贪心不足,妄图先取绥远再占华北进而灭亡整个中国的狼子野心。而自己的态度,将是“坚决抗日,绝不做亡国奴!”毅然表达抗争决心,唤起民众支持与同情。
另一面,则在积极调动部署军队,召开军事准备会议。
……
两天后,郭静茹接到归绥指挥部电令,定于11月8日晚6点,在绥远绥靖公署,召开军事会议,要求所有营以上军官与会,不得有误。
8日一早,邢骁霏与孙参谋一起,前往包头车站,乘火车赶往归绥。
他们坐的这条铁路线,非常的有名,几乎每个华夏人在教科书上都听过。
1909年,从美国耶鲁大学留学回国的詹天佑主持修建了这条从北平丰台小镇到张家口的铁路,这也是历史上华夏人自己主持修建的第一条铁路线,它就是着名的京张铁路!
之后,又是在詹天佑的极力推动下,京张铁路延伸到了归绥(呼和浩特),不久之后,又向西延伸到了包头。
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年代里,这条起自丰台,经张家口、阳高、丰镇、卓资山、归绥,终至包头,全长816.2公里的铁路线,一跃而成绥远联结河北最有力的交通工具。
它也把绥西的包头,中部的归绥,绥东的集宁,绥远省的三大城市,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1928年这条铁路线改名为平绥铁路;到现在已经有了二十多年的历史。说它是绥远的动脉,丝毫不为过。
……
归绥,蒙古人管这里叫呼和浩特,蒙语的意思是青色的城市。汉人叫归绥城,也叫归化城。
这是一座完完整整的土城,有城墙门楼,民房建筑,看着比包头要规整,也要大气。
按老孙的话说:“包头是从一个做生意的边陲小镇慢慢发起来的,而呼和浩特的历史就太悠久了,汉朝时,这就是王昭君出塞时的目的地。你说怎么比!”
绥远省主席兼35军军长傅作义的绥靖公署,总部会议室。
傅作义秘密召开了营以上军官参加的军事会议,
面对台下黑压压几十个个营团旅长,傅作义正襟而坐,也不商量,也不作态,一开口便坚定地说道:“大家想必都知道了,日寇占我察北,占我绥远,是我全军将士之耻辱,如若不打,绥远人民不会答应,国人也要骂我们。边疆大吏,守土有责。这一仗,我们一定要打!岳武穆三十八岁壮烈殉国,我已过三十八岁,为抗战死而无怨!”
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和别人嘴里说出来,效果就不完全一样,一派从容不迫的大将之风顿时震慑全场,所有与会的晋绥军军官一下明白主帅的决心,也平添了数分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