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怡的徐闺蜜,这一刻声音好像都有些颤抖。
邵先生却好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冲她微微一笑。闺蜜被笑得简直就要幸福得快晕过去了,邢骁霏仿佛看见她那眼神里,有无数个小星星往外乱冒。
一时真是不明觉厉,不过再看邵先生这形象,觉得闺蜜这好像也不算怎么过分,赶紧帮她解困道:“邵先生好眼光,我叫邢骁霏,确在航空学校里教书。”
邵洵美的握手力度又多了几分热情感。“呵呵,我认识好几个优秀的青年都去了笕桥航空学校。六期七期都有,这么说你是他们的老师啊。”
“不敢不敢,只是混口饭吃,不过航校的学生里,是有许多非常出色的。”
邵洵美松开手,指指正和沙逊谈笑风生的艾米丽,再次介绍道:“她的美国『纽约客』杂志的记者。我给她起了个中文名字叫项美丽,我们正在合作,把沈从文先生的『边城』一书译成英文出版。”
“沈先生的『边城』我有幸拜读过,这本书很棒,邵先生和项小姐这件事做得也很了不起!意义深远!”邢骁霏并不是刻意恭维,而是真诚地说。
邵洵美肯定也感受到了来自雪怡和闺蜜热情目光,于是还递过来三张名片,邢骁霏三人接过仔细收起,
徐闺蜜更是拉着雪怡作胆,两人大胆热情上前,满脸崇拜地和邵公子坐在一起,攀谈起来。
邵洵美一边和她们随意地聊着,眼光却总是不经意地朝艾米丽看,而目光偶然流过沙逊和安诺德两个老外,又带着几分谨慎提防的意味。
邢骁霏在这方面就算再愚钝,此时也看得明白了:帅气之极的邵仁兄,对别人根本没兴趣,显然是已深陷这位异国美人艾米丽的情网中,而且,是毫不掩饰那种。
他本来还想,是不是让雪怡闺蜜和邵洵美多聊一阵,看闺蜜有没有点希望,可见对方这个心不在焉的敷衍样,想差不多也是时候告辞了。
沙逊殷勤起身相送,艾米丽和安诺德正聊得火热,只是坐在沙发上朝他们摆了摆手。看秃顶安诺德的眼神,好像他似乎对这位美女作家也颇感兴趣,邵公子则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艾米丽背后,
这就更搞不清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了。给邢骁霏感觉就一个字:乱!
……
“别理会她们外国男女间那些个破事,抓重点!”
老岳父难得地大驾光临位于雁荡路的浪漫满屋,听完邢骁霏的汇报,果断总结道:“你见到的秃顶,应该是小安诺德,下次有机会,你可以和他哥哥大安诺德多聊聊,他们两兄弟大小安诺德,德国国籍,从上海到汉口都很有影响力,有钱,说话有分量。”
邢骁霏略有些奇怪道:“沙逊是英国人,安诺德是德国人?那怎么他们会成为这么好的朋友。我看安诺德一直坐那里给沙逊捧场。好像半个主人一样。”
“什么英国人德国人的,并不重要,关键他们都是犹太人。”老岳父一言蔽之,肥仔顿时恍然,怪不得!
这时雪怡也开口说:“那个邵洵美,我之前一直是知道他名声的,今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才情是很厉害的,他写新体诗,和徐志摩是结拜兄弟,合称诗坛双壁,在华夏诗人中称得上翘楚。”
邢骁霏初初见这邵洵美,只是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人中龙凤一样的美男子,倒没想到这人才华还这么牛,竟能和一代宗师徐志摩比肩,这是什么概念!
当下也是凛然起敬,道:“这位大诗人还非常非常帅,我看雪怡你那个徐闺蜜和他说话的时候,呼吸都是急促的。大概,这才叫才貌双全,让人脸红心跳的男人吧!”
曾雪怡调皮地一笑:“是啊,他是很帅很帅,只可惜呀,我和小徐都没机会啦,他老早就结婚了。”
老岳父也点头道:“邵洵美是斜桥邵府的长房长孙,徐志摩是海宁徐家徐申如的长子,学问才华两人可以比肩,但在家世,在娶妻这方面,邵家是远远比徐家有眼光的。
徐志摩弃了糟糠之妻,让陆小曼给活活拖累死,邵洵美找了他的表姐,一个盛家女孩,两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邵洵美出版书籍的钱,多来自表姐的嫁妆。所以,这儿女婚姻重要,很重要啊。”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邢骁霏一眼。
邢骁霏只好装傻,请教道:“岳父,您说的斜桥邵府是什么意思?”
雪怡搂着肥仔胳膊说:“达令,上海有一条静安寺路,上面有许多大户人家的豪宅,其中最出名的有三家,一是盛宣怀家,第二是李鸿章的五弟李凤章家,第三就是邵家。
因为都靠近外国人最爱去斜桥总会,所以这三家被称为“斜桥盛府”、“斜桥李府”、“斜桥邵府”。上海人叫他们:静安寺街三大豪门。”
“哦哦哦,明白了,这么说,那邵家祖上是做官的?”邢骁霏小心翼翼地问。
岳父接过女儿求助的眼神,继续道:“邵公子的祖父叫邵友濂,在前清曾任俄国参赞,后任上海道、湖南巡抚、官至一品,他有两儿一女。他就是非常会娶媳妇,两个儿子分别和李家,盛家联姻。
大儿子邵颐,娶的是李鸿章当亲女一样疼爱的的侄女李氏,二儿子邵恒,娶的是盛宣怀最宠的四小姐盛樨蕙。
邵恒、盛樨蕙夫妇生了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就是邵洵美。
因为大伯邵颐早逝,邵洵美过继给了李鸿章的侄女、大伯母李氏。所以,邵洵美有邵友濂的嫡孙、李鸿章的外孙、盛宣怀的外孙的三重身份了。你说他是不是人上之人?”
“哇,原来他这么了不起啊!”邢骁霏还没说话,雪怡先震撼到了。
“所以他有意和沙逊安德森他们别苗头,也是帮盛七小姐的百乐门出气是吗?”邢骁霏也似有所领悟。
“那倒不一定,邵云龙这种诗人,目空一切,随性得很。”岳父摇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