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早操回来的邢骁霏收到上门通知,他被分到教授科。他收拾打扮一下,来到教授科长孙焱办公室报到。
孙焱四十多岁年纪,身材不高,戴副黑框眼镜,尽管一身军装,但还是看得出不少书卷气。
两人寒暄两句,刚刚坐下,孙科长就开口提到他昨天跟黄光锐报告的新科目。邢骁霏恍然,这么说,黄光锐是批准了!这是通过正规程序已经开始操作了。
既然来到航校,邢骁霏自然准备要做些对抗日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当下就毫无保留,把对新课程的想法一五一十热情地讲了出来。
孙科长对这个新课目也颇感兴趣,问了不少具体问题,两人一样都是少校军衔,他讲话也比较客气,不会像对一般下属那样。两人彼此尊重,你问我答,你一句我一句,倒是越谈越有投机感。
孙科长道:“邢教官,那你这些天就辛苦了,准备一下试听课的课件,文字要详细,内容要成形成体系,数据要详实准确,经得起考究。
先准备两堂课,……嗯,谨慎起见还是四堂吧,你需要多久时间能准备好?”
邢骁霏掂量了一下:“三至四周,大约一个月时间吧。”
孙科长笑道:“不用心急,这是开新课,是大事,这样,咱们先预备宽松点,我给你六周时间,也就是一个半月,关键不在完成,而在于质量。”
邢骁霏点头:“好,时间宽裕点当然最好。”
“等你课件出来,我们再碰一碰,看情况决定是直接试讲还是修改一下。定案后到时我这边找几位教官,拿两小时时间,试听你讲两堂课,如果不够就讲四堂,综合评价不错的话,再上报教育长至校长,建议增设这门课程,这整个过程下来,两个月完成就算非常快的了,”
邢骁霏笑着承认:“我想设计一个实用的课程,可能稍微心急了点。就按科长说的这样安排吧,比较稳妥。”
“笕桥的学制是一年半,六个月入伍训练,入本校后分初级中级高级三阶段,每阶段课程各四个月。这门新课能在三个月内定下来,刚好来得及,”
孙科长满意地点点头:“好,邢教官那看看你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吗?要不要一个助教?我看你文字方面工作可能会比较多。”
“好啊,我正想说呢,要是能有一个会画图的就最好不过了。”邢骁霏也不客气。
“好,你跟我来,”孙科长带着邢越非来到教授科的大办公室,里面非常宽敞,有六张办公桌,每一张都收拾得干净而整洁,两个年轻的教官正在忙碌着,见到孙科长进来赶紧立正。
“介绍一下新同事,这是新来的邢教官,这是王教官,小余是见习教官。”孙科长吩咐道,“王教官,一会儿你找找总务,给邢教官找一张桌子来,以后他就在这里办公备课。小余,你把最近手头跟的东西放一放,以后主要跟着邢教官,具体听他安排,明白了吗?”
两个年轻教官敬礼:“明白,科长。”没一句多余废话。
邢骁霏看了一眼安排给他这个小余。个头不高,人长得面目清秀,脸和手都很干净,感觉还不错。
有了工作岗位,绘图助手,邢骁霏在航校的教书生涯,就从这天正式开始了
……
因为工作,小余和邢骁霏几乎每天都待在一块。两人同岁,邢骁霏大月份,他也没结婚不开伙,两人吃饭也都在食堂。没几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许多东西,都是小余告诉他的。
笕桥航校的前身,是南京的中央军校航空队,选址杭州设立独立航空学校,始于民国十九年(1930年),1931年春机场与校舍建成,至今已有五年,各类教育设施完善,司教人员齐备,光教职员都有三百余人,又增设了食堂医务所修理厂子弟学校等不少外围机构。从规模上确实比广东航校大出一截。
机构一多,自然也有不少实权人物,除了粤空军来的校长黄光锐教育长丁纪徐,其他如副校长兼政训主任蒋坚忍,飞行科科长曹文炳,教授科科长孙琰,机械组组长郭力三,电讯技术组组长尤家章,气象组组长胡信,体育组组长金兆均等等。
但按小余的话讲,真正有特权的,还是老美,也就是以美国空军退役上校裘伟德为首的美国顾问团十来个人。
“他们的职务身份其实不高,只是飞行教官、机械教官和机械士。但这些个老美自高自大过分得很,走到哪里都是横着走的,航校除了校长,简直谁都不在他们眼里。
起初,他们都住在西湖边上最好的西冷饭店,每天学校派汽车接送他们。后来他们还嫌不够好,学校又专为他们造洋楼,办西餐厨房,搞专给他们打牌跳舞的俱乐部。像伺候娘老子一样伺候着。”
邢骁霏倒不觉得:“千金市骨嘛,请他们漂洋过海,总要付出些代价的,只要他们有本事,认真教学员就好。”
“也不是谁都有本事,有两个专门给他们别墅剪草皮遛狗的老美,也拿着教官的高薪,整天耀武扬威的,真是让人看了生气得很。”
小余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又道:“邢教官,听说你刚来那天,就和罗兰度拌嘴来着,我们听着,都觉得爽得不得了。但你也要当心啊,得罪他们的人,后来都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邢骁霏抹了抹脸,道:“是他们有意来给我一个下马威的,我没躲,就那么回事。不过话是话,这些老美这么目中无人的,就没有他们顾忌害怕的东西吗?”
“有,怎么没有,他们最不喜欢意大利人,哈哈,一提到意大利人的事,马上就炸毛。”小余说得自己直乐。
邢骁霏问:“意大利人是怎么回事?”
小余笑道:“嘿嘿,这个背景我知道得不全,不好瞎说,反正邢教官你知道这事就行了,在洛阳航校意大利人说了算,在咱们笕桥这里老美说了算,意大利人和老美是死对头。”
邢骁霏好奇心起,正要追问下去。这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响,小余接起电话,说等等,扭头道:“邢教官,找你的。”
邢骁霏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肥仔,我们来杭州啦,还不快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