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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阳没拿下,广州城里手眼灵通的人士都闻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但燕塘军校依旧坚挺,这始终是陈济棠在粤军中最坚实的壁垒,不管外面因为战局不利是如何人心惶惶。但在这里,每天三次操典,日日如一,秩序井然。
高级军官班,士兵班,战车班,高射炮班,政治经济班,航校班几个方队整整齐齐,行进中喊声洪亮,士气高昂,让人看到“第一集团军”严明的军纪,依然拥有顷刻扭转战局的澎湃力量。
燕塘四剑客里,黄淑友走了,而祝瑞瑜是心情最糟糕的,他的老家江西和湖南一样,也是双方对峙的前线,加上又和叶继信闹别扭,剩下的三个人好久没在一起说话了,吃完午饭,见邢二要去校本部,祝四忍不住拉住邢骁霏,问他对战局怎么看法,江西会不会打起来。
“江西还好,湖南是粤军桂军都有,江西主要还是粤军第一军嘛,叶继信昨晚还和我说,第一军不会去打硬仗的,瑞瑜,其实你可以和他聊聊。”
祝四哼了一声:“我和他,已经恩断义绝,不再往来。”
邢骁霏笑道:“不至于不至于,叶继信还是很关心你的,他和我说第一军的事,我猜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借我之口,把他知道的消息告诉你吧。”
“那是你猜的,他能有那么好心?我才不信!哼!”
“哎,瑞瑜,叶三不肯为你作保的事,你也别总是摆在心里啦,将心比心,说真的倘若你现在人在江西,你爹一句话不许回,你会回来吗?那他要是为你作了保,他怎么办?你听你的爹的话来考航校,可要是他爹老早就告诉他,不许给别人作保,他又该不该听呢?”
“……”祝瑞瑜一时语塞,随即又道:“那你作了保了,黄淑友没回,你现在不也没事嘛?”
“那是还没到秋后算账的时候,有句话叫:军中无戏言,燕塘军校是军中典范,管得多严你又不是不知道。”邢骁霏苦笑。
“那你……到时候怎么办才好?”祝瑞瑜忍不住又为他担心起来。
“只能到时候再说吧,我心里有准备,处分禁闭都好,但求不把我赶出校门就行。”邢骁霏拍了拍祝四肩膀,表示接受到了来自他的关心,又道:“毕竟我在广州只是单身寡佬一支,怎么都好说,但叶继信父母弟兄姐妹一家都在这里,这干系又怎么会一样?总之,人人都有自己立场和难处,既然做得兄弟,就多互相体谅吧。”
祝瑞瑜沉默片刻,低头说:“我知道了。”
“行,那我走啦。”邢骁霏见他口气松动了些,虽然不说就此弥补友情裂痕,但心情还是很愉快的,挥挥手朝门卫室走去。
……
为了锻炼身体,从军校到航校他一般都是腿儿着去的。
可这刚一出门,就见一辆吉普车直冲他开过来,还按了两声喇叭。车窗摇下,刘主任冲他喊:“博涵,上车。”
“主任,你是来接我吗?!”邢骁霏真是受宠若惊了,忙钻进后座。
刘主任不答,等他坐稳直接说:“博涵,问你个事。”
“是,主任请说。”
“你在香港验收的那架布里斯托尔—布伦海姆飞机,航程有多少。”
“说明册上,注明空载状态最大航程2400多公里。空载重量四吨半,满载六吨半。”邢骁霏答完又补充道。
“这么远吗!这么大的家伙真能飞这么远?亨克尔111才不到2000啊。”连刘主任都吓了一跳。
“没试过,我想应该是可以的,比亨克尔,它的马力更大速度快不少。”邢骁霏还是很有信心的。
“走,那我们现在就去从化看看飞机。”刘主任安排道。
“好。”领导没解释什么,邢骁霏也没敢多问。
……
意外的是,杰克这家伙居然还待在从化没走!他洋洋得意地带着刘主任参观布伦海姆,还朝邢骁霏挤了挤眼睛。两人爬进驾驶舱,杰克启动发动机,布伦海姆在机场跑道上小跑起来。
邢骁霏把宋掌柜的人(就是纸扎店给他戴黑纱的伙计)拉到一边,问这洋鬼子怎么还呆在这没回印度,伙计鬼笑着掩嘴说:宋掌柜让我在花船给他包了个花娘,他哪能舍得走啊?咱们不得要人照看这大铁家伙吗?反正像他们洋人,在印度在华夏还不都是为了钱嘛。
“也是,他肯留下当然挺好。”邢骁霏点点头,心里又稍有点失意,自己对蔡家来说,也不是那样不可或缺的。
这会儿,布伦海姆在跑道上转了一圈,杰克带着刘主任从驾驶舱下来了。邢骁霏迎过去道:“主任,看完了?”
“这家伙,很猛啊!”刘主任点点头,说了这么一句。
……
刘主任到警卫办公里打了一通电话,过了约莫十分钟,把邢骁霏叫了进去,直截了当地说:“博涵,飞机我看过了,挺合适。我这边有个朋友,有事想和飞机的主人家谈谈,你给安排一下。”
邢骁霏想了想,应道:“行啊我约约看,不过主任具体是谈什么,您能不能先透点风给我?我好和人家说啊。”
刘主任没打算瞒他:“空军没有这么大航程的飞机,想借用他这架布伦海姆飞一趟长沙,要是顺利的话,再飞一趟南昌。
“湖南江西那边不是在打仗吗?”邢骁霏不禁一愣。
刘主任脸一板:“难道这不是客机改的军机?你邢骁霏穿着军装,难道不是第一集团军的军人吗?”
这是要用布伦海姆参战?去轰炸长沙南昌?邢骁霏眉毛不禁皱起,沉吟不语。
刘主任对自己那是好得没话说,但是要做这种事……他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呀!
刘主任看着他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忍不住骂道:“你这死肥仔想什么呢!借飞机去长沙自然是为了扔炸弹,但不是扔真炸弹,是纸炸弹,两广抗日传单。”
邢骁霏登时脸色放晴三千,笑道:“是是,好好,主任,我这就给您联系,这就联系。”
“抓紧时间联系,越快越好,必须见面谈。”刘主任一扬眉毛,命令道:“还有,一定要注意保密,这件事和任何人都不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