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训,黄教官当着全班把两件事啪啪啪一说,邢骁霏立刻就被羡慕的目光给淹没了。尤其是说到登上飞机飞行那一刻,周围58道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看过来,他立马就感觉有点,后悔了,不该答应的。
草率了!
等回到宿舍,最熟的叶继信和祝瑞瑜就嘻嘻哈哈地凑过来,要邢骁霏说说坐飞机的感受。邢骁霏摇头苦笑:“又不是我驾驶飞机,就是跟在后面。”
“那也了很不起啊。羡慕死我了。”叶继信说。
“那会不会晕?”祝瑞瑜追着问。
邢骁霏点头承认:“有点晕。今后我得加强平衡方面的锻炼。”
“原来真的会晕啊。”叶继信感叹道。“我就怕晕机。”
这会儿宿舍长黄淑友也站了过来说:“哎,骁霏,你给大家讲讲嘛。我们都特别想知道第一次上飞机是什么感觉。对吧。”
“对,对,对。快给我们说说。”宿舍里顿时一片应和声,大家都凑过来了。
邢骁霏这叫盛情难却。就坐起来,琢磨了一下,把柯赛侦察机的机型,长宽高度,发动机,机舱,然后从广州飞韶关方向总共耗时多少,起飞降落是咋样的感觉,一五一十、认认真真地讲了一遍。一个宿舍十八个小伙子听得嘴都张大了,这叫个过瘾。直到邢骁霏讲完,还一个个回味着。
半天,黄淑友总结道:“骁霏,你说得太好了!之前人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我是感受到是怎么回事了,以后你一定要给我们多讲讲。”
啪啪啪啪啪,学员们都给黄淑友鼓起掌来,显然特别同意宿舍长的总结。
祝瑞瑜摇头叹道:“大家都是一起进校的学员,没想到你已经把我们拉开这么远,骁霏,是你看的那些书起了作用吧。可笑的是那时我们还笑你痴书佬。”
叶继信跺跺脚:“骁霏你的书呢?以后你看什么,我也跟着你看。你不能只顾一个人飞,得带着兄弟们上天啊。”
邢骁霏笑笑:“我可没你们说的那么好啦,但书确实是很重要的。可惜就是不好找,太少了……”
“看书能有什么大用,飞行员最重要的还是要好身手。”忽然门外一个大嗓门响起来。
大家往门口一看,果不其然,大嗓门来自副班长梁荣锦。一头短发,浓眉威武,连脖子上都露着肌肉,这是个打小练南拳的强猛汉子,平时自恃孔武有力,行为多少有些跋扈,虽然得到黄教导员的欣赏,但也有不少同学对他颇有微词,
黄淑友是宿舍长,见气氛不太对,双方言语有点要起争执的意思,连忙起身和稀泥说:“看书锻炼,肯定都有用。好了,骁霏故事也讲完了,大家抓紧时间午休吧。”
“慢着,我还有话说。”副班长梁荣锦是广东人,自觉比同为副班长的黄淑友要高半级,没太把他当回事,一边说着一边向门里跨了两步,道:“听说你晕机了?还吐了?……邢骁霏,我不知道航校的教官为什么那么欣赏你,但你真的不配,如果换是我来飞,肯定不会像你一样,第一次登机就晕机,丢了我们八期学员的脸。让人家以为咱们班都没有像样的学员了。”
年轻人谁还没点儿火气,邢骁霏一看梁荣锦的架势,摆明了是来挑事欺负人的,登时也一股火气往上窜,按耐不住,腾地站了起来。
“怎么?说你还不服气?难道你想和我切磋切磋?”梁荣锦冷笑道。
祝瑞瑜自然要帮朋友出这个头,抢上前道:“梁荣锦,你这是嫉妒,眼红邢骁霏比你优秀,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梁荣锦并不在意,抱起胳膊冷笑道:“话别说那么难听,要说这个班里谁优秀,谁差劲,同学们个个不是瞎子,自然都看得到,靠擦鞋拍马得来上天机会,我梁荣锦还看不在眼里。”
他这么一说,宿舍里同学倒也不好直接反驳了,毕竟梁荣锦从小练武,威风和能力还是有一些的,要硬帮邢骁霏说话,似乎就有点拉偏架的意思了。只有叶继信不管这些蹬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梁荣锦说:“姓梁的,邢骁霏没招你没惹你,你别欺人太甚!”
“找不到别的话说了?就想动手动脚了?”梁荣锦鼻子里嗤笑一声,抱着胳膊又向前走了两步:“邢骁霏,我听说你这次能飞上天,不是靠本事,而是靠抱上了摄影部长官的大腿。你敢不敢当着同学们的面,告诉大家没有这么回事?”
这时候,邢骁霏反倒冷静下来,淡淡地说:“梁荣锦,你说得小了,我从家乡来广东,为的是抱粤省陈济棠主任的大腿,能进航校,抱的是航校胡汉贤校长的大腿。提早进校本部,抱的是空军司令黄光锐的大腿,摄影部算不上大腿,只是小腿。”
宿舍里气氛一滞,随即发出一片嘻嘻哈哈,哈哈吼吼的会心笑声。
邢骁霏在一片笑声后又问:“梁荣锦,这些大腿你是不是也根本瞧不上,完全不稀罕?”
梁荣锦皱了皱眉,这话他还真没法接,汕汕地僵了僵:不过他身材虽壮实,脑瓜倒也是聪明,知道不宜口头恋战,大声说:“肥佬,少跟我在这里装弹弓陷害人,我也不屑和你斗嘴。这是军营,男子汉大丈夫,让人敬重的是真本事,你要真有能耐,敢和我比试比试吗?”
这时,其他两个宿舍的人听到动静,也都凑过来了,一个个涌进来宿舍,尤其梁荣锦他们宿舍的人,嗷嗷叫着声援宿舍长,两个人的争辩,有点变成了两个宿舍之间的较量,邢骁霏倒是不好就这样退让了。
他点点头说:“比当然可以比,不知道你想比什么?比单挑?比体能?还是比数学?比国文?比背集团军军人条例?”
梁荣锦武力过人,血气方刚,最爽快当然是跟邢骁霏来个拳脚相加亲密接触,但被他这么一问过来,双方各自优劣一目了然,年轻人都好个脸面,感觉也不好厚着脸皮直接讲动手了。一下被问住了,只好反问过来:“那你想怎么比?”
想帮梁荣锦的,想帮邢骁霏的都有,但两边的人,一时也想不出来比啥好。
邢骁霏正要说话,这时门口光线一暗,一个几乎和梁荣锦一样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说:“不好好休息,在争执什么?”
大家一看,班长来了。班长叫曾致平,年岁稍长,性格也比较深沉寡言,话不多,但说出话来在同学中具有相当的权威,大多数学员都愿意听他的。于是黄淑友上前,把争执的经过汇报了一遍。
曾致平听了,并没直接表态,却反问他道:“黄淑友,这事你看怎么处理好?”
黄淑友一听就说:“我们同窗就学,将来又是同僚,自然和气为贵啊。双方各退一步,不就相安无事了吗?”
“梁荣锦,你呢?”曾致平转向另一个副班长。
梁荣锦大声说:“黄淑友说的话,我不是很赞同。不存在伤不伤和气,我只是想和邢骁霏认真地比试一下,为八期学员树立一股正气,不搞溜须拍马歪门邪道。练就一身真本事,将来好报效粤军。”
这番话冠冕堂皇,掷地有声,顿时引来了他宿舍人的一片支持叫好声。一比黄淑友的意见,气势上占得了上风。
曾致平面无表情地转向邢骁霏:“邢同学,梁荣锦很愿意和你较量较量,作为班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邢骁霏正要开口,见曾致平眨了眨眼,在他眼里忽然发现了一丝隐隐的快意之色。他猛然间明白过来了,敢情这怕是一个套吧。曾致平和梁荣锦有可能是一伙的,想设个局,让这孔武有力的家伙揍自己一顿,或是,还有别的吧。
说起来,看来自己获得的“特殊待遇”的确招来了别人的嫉妒,应该是嫉恨吧。之前还是草率了啊!
邢骁霏暗叹了口气,这个陷阱不能跳,于是道:“我觉得宿舍长说得很对,自家同学,不用做无谓之争,梁荣锦班长各方面都很优秀,不用比,我认输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