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飞道:“福利院那边不成,就没有知根知底的,家里人口太多,实在养活不了,想把孩子送人的?
一大妈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似乎想起什么,随即黯然摇头:“嗐~谁家孩子不是爹娘的心头肉,就算眼下困难,我们抱过来养,难保将来日子宽裕,孩子亲爹亲娘找来,到时候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嗯,您说的也是。”杜飞附和道,没再说别的,一时间二人陷入沉默。
这个时候,杜飞不说话,一大妈心里反而忐忑起来。
杜飞本来就占着信息上的优势,而一大妈虽然挺精明,但毕竟是个女流,也没见过大世面,哪有什么养气功夫。
仅仅片刻便吃受不住,开口试探道:“小杜,你究竟有啥事,就别跟大妈兜圈子了。”
杜飞反而拿捏起来,犹豫道:“这个……我的确是有点事,对您和一大爷是个机会,可是……听您这么一说,又有点拿不准了。”
杜飞这样说,更让一大妈跟猫挠心似的,急道:“你这孩子,有啥话你就直说呗!”
杜飞才说道:“想必您也听说了,不久前从南边过来一些逃难的,上级让就地安置,也分到咱街道一些。这中间出了一些情况,有个年轻妈妈,突然得了急症,留下俩孩子,一丫一小。哥哥七岁,妹妹两岁,不仅长得周正,也特别乖巧懂事。这俩孩子无亲无故的,肯定要送到福利院去。我这不想到您跟一大爷,就给拦了一道,让领导缓两天。”
一大妈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就陷入沉思。
杜飞则继续敲边鼓:“原本我寻思,您跟一大爷要是有心,把俩孩子收下养在身边,那大的虽然记事,可那小的才两岁,将来养大了还不跟亲闺女一样?况且生恩不如养恩重,就凭您跟一大爷的人品,以后把他们当亲生的对待,就不信还能养出白眼狼来?”
一大妈眼神闪烁,似乎有些动心。
杜飞趁热打铁:“而且,现在那小女孩还病着。呃,就是受凉发烧,还有点营养不良,不打紧的。但那小男孩不懂,还当跟他妈一样,以为妹妹也要不行了。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时候,您跟一大爷把孩子接过来,悉心照顾,给治好了,这在他来说,就是救命之恩,将来还不拼命报答你们?”
一大妈已经开始跟着点头。
杜飞嘴角微微上翘,却叹道:“正好一大爷今年四十九,等六十岁退休了,那男孩正好十八,接一大爷班,上厂里工作。到时候,就您家这条件,娶个好生养的媳妇,隔年就能抱上大孙子。”
一大妈被杜飞这一番忽悠,想到那种生活,俩眼睛都放出光来。
但接下来,杜飞的话却又当头泼一盆凉水。
只见杜飞叹息一声:“可我也没想到,您跟一大爷还有这些顾虑,也是我太鲁莽了。那就这样,我先回了,下午还上班呢。”
一大妈立刻急了,一把拽住他,忙道:“哎!等等,等等,你急什么,你再给大妈说说那俩孩子的情况。”
杜飞苦着脸道:“一大妈,您看这都几点了,我刚上班两天半,可哪敢迟到早退。要不您这样,等一大爷下班,你俩商量商量,如果真有想法,我直接带你们去看看。”
一大妈一看留不住,也只能点点头,恋恋不舍把杜飞送出去。
杜飞临走又提醒道:“一大妈,您可紧着点,我最多给您拖到后天。另外,这事您可别外传,省得有人嚼舌根子。”
“你放心,大妈省得。”一大妈忙点头,看着杜飞推车子出了院子,才满腹心绪的回到屋里。
但她脑子里全是杜飞刚才说的那些话,屁股长钉子似的,坐立不安。
尤其杜飞最后描绘的那个场景,十多年后自个也才五十多岁,正好带孙子,那才是日子,才是天伦之乐,凭什么不能争取一下!
原先,一大爷总指望将来栓柱和棒杆儿能给他们养老。
一大妈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说什么,因为除此之外,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但是现在,经杜飞这一说,更觉得栓柱和棒杆儿都不靠谱。
人家跟你们非亲非故的,凭什么给你们养老?就算嘴上答应了,将来事到临头,人家反悔了,你又能怎么着?
哪儿比得上自个亲自养大的孩子可靠!不仅要管自个叫妈,还得写到户口本上。
一大妈越想越兴奋,根本等不到一大爷下班,索性穿上棉袄,一阵风似的,冲向轧钢厂。
另外一头,杜飞刚回到街道办,就看见朱婷站在大门口跟块望夫石似的。
见他跳下自行车,赶忙凑上去问道:“什么情况?有希望吗?”
杜飞嘿嘿一笑,比划了一个胜利的‘v’字手势:“刚才我说服了一大妈,就等晚上一大爷下班,看看他俩商量出个什么结果。”
朱婷兴奋地眉飞色舞,这几天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头已经搬开了一半。看杜飞也愈发觉得顺眼起来,重重拍拍杜飞肩膀,豪爽道:“你放心,等事成之后,甭管全聚德还是老莫,姐让你吃个够!”
恰在这时,钱科长从小食堂回来,看见他俩动手动脚的,不禁有些意外。
要知道,朱婷平时可是高冷的很,跟街道的同事虽然也算热情大方,但那也只是表面上,就算自己这个顶头上司,这姑娘没真正放在眼里。
怎么就跟杜飞这小子混熟了?难道就因为喜欢杜飞那只大肥猫?
钱科长隐隐感觉到,这俩人私底下肯定有事。
不过年轻人的事,他这土埋半截子的老头也懒得管,直当是没看见他们,仰脸朝天就走过去。
这反而让朱婷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红霞,瞪了杜飞一眼,也转身要走。
杜飞手疾眼快,忙拽住她道:“唉,朱姐你忙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朱婷见他一本正经,也忍住心中羞意:“还有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