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列车准时熄灯,软卧车厢内的照明灯也随之熄灭,只留下走廊地面微弱的夜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郭少云只好和赵绮梦回到了他们的软卧包厢。借着窗外偶尔掠过的灯火和门缝透入的微光,能看到姥姥已经在下铺安然入睡,发出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
郭少云轻把两个相对宽敞方便的下铺留给了姥姥和赵绮梦,自己则踩着梯子,灵活地爬到了略显逼仄的上铺。狭小的空间让他只能规规矩矩地躺着。
或许是因为下午那一觉睡得太足,又或许是内心深处因为赵绮梦傍晚那番坦诚而心潮起伏,他躺在坚硬的卧铺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模糊的车顶轮廓,只觉得头脑异常清醒,毫无睡意。
车厢规律的晃动和轮轨单调的摩擦声此刻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反而更衬出夜的寂静。他辗转反侧,试图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却怎么都无法入眠。
就在他思绪纷飞之际,下铺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他刚下意识地想微微探头往下看,就感觉自己的铺位边缘微微一沉,一个温软带着熟悉馨香的身体,竟然悄无声息地爬了上来,不由分说地躺到了他的身边!
郭少云瞬间全身僵住,大脑一片空白,心跳骤然加速。是绮梦!她怎么上来了?!这……这该怎么办?是该继续装睡,还是该出声?
没等他做出决定,赵绮梦已经像一尾灵活的小鱼,大胆地掀开他的被子一角,窸窸窣窣地钻了进来,带着一身凉意,然后将头深深地埋进他温热的怀里,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一丝撒娇和不容拒绝的意味:“我睡不着……我想……和你一起睡……”
郭少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没有说话,所有的犹豫和惊讶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双臂,将她微凉的身体更紧地、更密实地拥入怀中,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仿佛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狭小的上铺,因为两个人的依偎,反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安全感。在这有节奏的摇晃中,听着彼此的心跳,两人竟都奇迹般地感到了困意,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车厢内依旧一片昏暗。
郭少云是在一阵疯狂而持续的震动感中醒来的。他迷迷糊糊地感觉怀里的“东西”在不停抖动,几乎是同时,赵绮梦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两人茫然地对视了一眼,赵绮梦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睡衣口袋里掏出那只正在尽职尽责震动的手机——原来是之前怕睡过头设的闹钟响了。她迷迷糊糊地按掉闹钟,眼睛一闭,下意识地又往郭少云温暖怀里挤了挤,打算再赖几分钟。
突然,她像是被电击一样,猛地抬起头!
“咚!”
一声闷响。
“唔!”郭少云猝不及防,下巴被她的头顶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正着,一阵剧痛袭来,疼得他瞬间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赵绮梦也撞得眼冒金星,但她顾不上自己,立刻伸出手指竖在唇边,对郭少云做了一个焦急的“噤声”手势,然后又紧张地指了指下铺还在熟睡的姥姥。
意识完全回笼,想起现在的处境,赵绮梦的脸瞬间红透。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手忙脚乱地、极其小心翼翼地从郭少云怀里挣脱出来,然后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挪到铺位边缘,摸索着梯子,悄无声息地爬了下去,迅速钻回了自己的下铺被窝里,拉起被子盖过头顶,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郭少云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下巴,看着下铺那个鼓起的小包,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经这么一折腾,他是彻底睡不着了。又在床上硬躺了半个多小时,听着下铺姥姥逐渐清晰的翻身声,他干脆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床尾挂着的洗漱袋里拿出毛巾牙刷,准备先去洗漱。
离开包厢前,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微亮的晨光透过车窗的缝隙,正好洒在赵绮梦的侧脸上,映得她脸颊微微泛红,嘴角还无意识地牵着一抹满足而恬静的微笑,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
郭少云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刚才那点疼痛和无奈也化为了满腔柔情。他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火车在山岭间穿梭,走走停停,广播终于播报山城站到达的通知。
又是一场艰苦的“战役”。郭少云再次扮演了“大力士”的角色,吭哧吭哧地将那几个硕大无比的行李箱一个个从火车上弄下来,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出拥挤的火车站。汗水再次浸透了他的衣衫。
姥姥的家并不在山城市区,而是在下面的一个郊县。
几人行李太多,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出租车,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后排座位也不得不放上两个行李箱,占去了大半空间。郭少云先坐进去,赵绮梦则只能挤在郭少云大腿之间那一点点可怜的空隙里,几乎是半坐在他腿上,真可谓是“极限装载”。
山城之所以叫山城,道路便是最好的诠释。前往郊县的路多是盘山公路,蜿蜒曲折,不时就是急转弯,或者大幅度的上下坡。出租车每一次拐弯、每一次颠簸,都让车里的人东倒西歪。
在一次剧烈的颠簸中,赵绮梦“啊”地轻呼一声,脑袋直接磕到了车顶。
郭少云看得心疼,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手紧紧抓住后排座椅稳住自己,另一只手则牢牢地环抱住赵绮梦的纤腰,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防止她再被抛起来。每到颠簸或转弯时,他就下意识地更加用力搂紧她,下巴也紧贴着她的颈窝,粗重的气息不时打在赵绮梦的脖子上。
起初赵绮梦还有些害羞,身体微微僵硬。但山路漫长,车程将近两个小时。在一个小时的颠簸和紧密相贴后,郭少云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人儿身体仿佛一点点地酥软了下来,完全放松地依靠在他怀里。
他甚至能看到,她那小巧白皙的耳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变得通红,像熟透的樱桃。
可能是觉得这个姿势坐久了确实不太舒服,赵绮梦无意识地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调整一下位置。
这一动不要紧,郭少云顿时觉得肾上腺激素爆炸,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心中暗自叫苦:“小妖精……别乱动……这可是要了亲命了……”
赵绮梦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僵硬的反应,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玩心大起。她故意又小心翼翼地向左微微挪动一点,感受到身边人的身体瞬间更加僵硬;她又偷偷向右挪动一点点,果然,郭少云又是一阵明显的僵直。
她忍不住偷偷回过头,对上郭少云那双带着无奈和警告的眼神,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窃笑。
郭少云被她笑得又羞又恼,忍不住在她敏感的腰间轻轻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