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存志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他张大了嘴，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看着郭少云，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模样，活像是离了水的鱼。

一旁的张姜看得干着急，忍不住插话：“老廖！愣着干嘛呢？郭总问你话呢！给句痛快话啊！行还是不行？”

廖存志这才像是被惊醒了一般，猛地吸了一口气，由于太过激动和干涩，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郭总……我……”

廖存志颤抖着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郭少云面前，伸出那双布满老茧、此刻却抖得厉害的手，紧紧握住郭少云的手，眼眶再次湿润了：“感谢……感谢郭总赏识……让我……让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继续留在这里……我……我……”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郭少云能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量和那份沉甸甸的激动。他笑着，用另一只手用力拍了拍廖存志的肩膀：“老廖！爽快点！我就问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廖存志重重地点头，哽咽着，声音却异常坚定：“同意！太同意了！郭总……您放心！我廖存志别的不敢说，一定竭尽全力，帮您把生产这一块管得妥妥当当！绝不让您失望！”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郭少云满意地笑了，松开手，重新坐回沙发上，“事不宜迟！姜哥，立刻通知郑总和温总，让她们马上来工厂！我们就在这儿，现场开个会，把下阶段的工作立刻确定下来！”

“收到！”张姜兴奋地一挥拳，立刻掏出手机开始联系。

廖存志也迅速进入状态，请示了一下后，立刻就去收拾隔壁的小会议室。陈虎见状，不用吩咐，也默不作声地跟上去帮忙擦拭桌椅，摆放矿泉水。

没过太久，公司的司机就把郑璃和温酒疏送到了。

郭少云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会议桌的主位。他环视了一圈，目光在略显紧张和激动的廖存志脸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咱们就开始今天的会议。”

“在此之前，我先正式介绍一下，”他指向廖存志，“这位是廖存志，廖厂长。原来是康德日化的老板，现在，是我们培达发日化公司的生产厂长！大家欢迎！”

廖存志闻言立刻站起身，有些拘谨地向在座的众人微微鞠躬行礼，然后才重新坐下。

郑璃和张姜对视一眼，立刻带头鼓起掌来，温酒疏和陈虎也跟着轻轻鼓掌。虽然人不多，但这份欢迎让廖存志心里暖暖的，紧张感消退了不少。

郭少云伸手压了压，示意掌声停下，继续说道：“好了，闲话少叙。接下来，先请老廖简单介绍一下工厂目前的基本情况，包括设备、产能、现有的订单等等。”

见廖存志又要习惯性地站起来回话，郭少云笑着示意他坐着说就行。廖存志感激地点点头，拿起自己带来的一个小本子，开始清晰地介绍起来。

等廖存志介绍完工厂的基本盘，郭少云又让张姜把目前工厂被必福日化恶意竞争、围追堵截的现状，以及他们调查到的情况，向与会的所有人详细说了一遍。

张姜说完，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郭少云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打破了沉默：“情况大家都了解了。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想说说我的想法，以及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想要破这个局，我认为可以从‘人’、‘货’、‘场’三个方面分别突破！”

他首先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人！原先的熟练工人都被高薪挖走了，这是事实。但是！”他语气陡然加重，“我们培达发最不怕的，就是给员工良好的待遇和福利！我们就是要让员工赚到钱，过得有尊严！”

众人纷纷点头，这一点早已是公司的共识和文化。

郭少云看向廖存志：“老廖，你是专家。我问你，如果一个完全的新手工人，培训上岗，最快需要多长时间？我们现在最先要解决的，是那个尾单。假设全部用新工，你需要多少人？多少天能保质保量完成交付？”

廖存志凝神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郭总，我们厂现在的设备自动化程度其实还可以，很多都是电脑控制的操作界面，上手不难。老师傅的真正价值在于机器出故障时能快速维修调试，以及优化整条生产线的效率。单就完成现在这个尾单来说，主要工序就是混料、罐装、包装和装箱。这些环节，新工培训三天，基本就能独立上岗操作。如果要按时甚至提前交付，10个人，足够了！甚至可能还有点富余。”

“10个人……”郭少云沉吟片刻，说道，“我们不能在工业园周边招工。”——他心里想的却是：这里都是熟练工，万一招来了，上手快，效率高，产品质量又好又稳定，那还怎么“合理”地增加成本、降低效率？绝对不行！

他看向郑璃，下达指令：“郑总，你负责和人社局联系，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需要安排的失业人员或者再就业群体。另外，海城所有的职业高中、中专、甚至大专院校，都去跑一圈！只要愿意来，肯学，我们都要！另外，部署开展校企合作，设立实习基地，毕业直接录用！薪资待遇嘛……”

郭少云顿了顿，掷地有声地说：“基本薪资，就比隔壁必福日化现在开出的价格，再高20%！除此之外，大幅提高计件工资和绩效奖金！总之，我们要让工人实实在在地拿到手的钱，远超同行！”

廖存志听得眼皮直跳，忍不住插话：“郭总，这……这样咱们厂的成本会非常非常高！可能会……会赔钱的啊！”

郭少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要的就是赔钱！赔得越多越好！

但表面上，他依然不动声色，一副高瞻远瞩的模样：“老廖，眼光要放长远。我们要的是人心，是团队的稳定性和忠诚度！这点投入，值得！”

他不等廖存志再反驳，继续对温酒疏说：“另外，温总配合，立刻在工厂附近寻找合适的房源，整租下来，作为员工宿舍。环境要好，设施要齐全，不能让工人上下班跑太远。”

廖存志连忙说：“郭总，厂里其实有一栋三层的旧宿舍楼，虽然旧点，但收拾一下还能住……”

郭少云一摆手，直接否定：“那住宿条件太差了！根本不符合我们培达发‘以人为本’的理念。回头都得推倒了重建！”

“重……重建？”廖存志再次震惊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这新老板的手笔，也太大了吧？！

“这个话题稍后再说。”郭少云把话题拉回来，看向众人，“对于‘人’这块，还有什么疑问吗？”

郑璃举手问道：“郭总，那我们需要招多少人？就按10个招吗？”

郭少云大手一挥，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传统企业家都会瞠目结舌的指示：“不！按照实际工作量来招聘！我们的原则是，绝不压榨员工！如果一个人的工作量饱和了，甚至需要加班才能完成，那就招两个人！如果一条生产线需要三班倒，那就配足三班的人！我们要的是工人们能精神饱满、心情愉悦地工作，而不是像骡子一样被榨干！具体招多少，老廖你根据生产计划来定，郑总配合执行！”

廖存志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喃喃道：“可……可这样……咱们厂真的会赔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