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须明白,他们当真算得百姓么?将晨反问。
此事或由贵族策划,但执行者确是乡勇。当世所谓乡勇,实为乡间武夫。
纵然是百姓,也非无辜百姓,而是愚昧之徒。
莫说少数人牵连多数有失公允。但凡有人萌生此念,便会有更多人效仿。
可见整个雁门地区,认同暴秦不如匈奴者绝非少数。
此等**滋长,蒙恬亦难辞其咎。
你镇守雁门,却未善尽舆论引导之责,更未及时遏止贵族蛊惑民众,此乃你之失职。将晨逼视蒙恬。
此亦时代局限,世人常忽视舆论导向。
要么引导民心,若引导不成,便唯有肃清。
杀到人人胆寒,自然太平无事。
而蒙恬,两者皆未践行。
蒙恬知罪。蒙恬跪地请罪。
他猛然醒悟,这些疑点自己曾留意过,却始终未曾真正放在心上。
倘若当初能早些狠下心肠,果断出手……
或许一切都会不同?雁门关是否就能守住?
那关内的数十万百姓,是否就能免遭屠戮?
“你确实有罪。我正是要让天下人看清——那些口口声声说匈奴胜过暴秦的人,好好看看匈奴的真面目。”
将晨猛地拍案而起,眼中寒光凛冽。
就为了这个理由,他竟甘愿舍弃关内数十万生灵,宁愿将那十万大秦锐士弃之不顾。
何等狠绝!
蒙恬凝视着将晨毫无波澜的侧脸。说这些话时,他的语调依然平静得令人心寒。
若将晨愿发兵救援,雁门绝无可能失守。
可他偏偏选择了放任。
这颗心,究竟冰冷到了何种地步。
当真将数十万百姓当作弃子。
只为做给墨家那些反秦势力看。
登上城墙时,不少士兵正在忙碌。
他们拆毁部分防御工事,又在城外架设简易长梯。
冷静下来的蒙恬看到这番布置,顿时怔在原地。
代郡这道城墙本是抵御匈奴的第二道防线。此关若破,中原百姓必将面临灭顶之灾。
雁门周边城池尚有李信、王离驻守,匈奴难以轻易攻取。
如此一来,匈奴必定继续南下。
代郡,他们志在必得。
而将晨此刻的所作所为,竟是自断守城后路,反为城外匈奴搭建攻势。
这完全超出了蒙恬的预料。
他百思不得其解:将晨究竟意欲何为?
莫非……是疯了不成?
难道要将代郡拱手让与匈奴?
“你在城中休整一日,明日我们全军撤离代郡城池。”将晨说道。
蒙恬闻言更加困惑。
尽管他戎马一生,却从未见过如此离奇之事。
秦王政二十年三月十八日,赢政终于与将晨恢复了联系。断绝十余日的音讯重新接续,压在心头的重担仿佛瞬间消散。无论局势多么危急,只要有将晨在,似乎总能迎刃而解。连赢政自己都未察觉,他对将晨的依赖日益加深,更怀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就在十八日当天,匈奴大军正式进攻代城。左贤王率军抵达时,却发现城门洞开,城内空无一人。
逃了?竟然不战而逃?
左贤王喜出望外,当即下令全军入城。他早已探明雁门十万秦军仅余残部,代城守军薄弱,望风而逃合情合理。
四十万匈奴军队鱼贯而入。然而当最后一名士兵跨入城门时,沉重的城门轰然关闭。城墙上骤然现出无数严阵以待的秦军将士,四面城垣同时竖起玄色旌旗。
左贤王惊觉中计,可为时已晚。整座代郡早已被将晨迁空,不仅百姓全部转移,连一粒粮食都未留下。更令人心惊的是,城中所有可燃之物早已被付之一炬,整座城池只剩焦土残垣。
蒙恬初到时未曾察觉,只因雁门城门附近的一条街尚属正常,可再往里走便只剩遍地灰烬。
踏入城中的左贤王顿时愣在原地。
空无一物。
该如何是好?
只得转身折返。
谁知登上城墙的阶梯竟已消失无踪。
嘶——!
左贤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如何是好?
他们虽带了攻城器械,却少得可怜。
众人面面相觑。
这城要怎么攻?
仅有的攻城器械,如何抵挡城外的秦军?
整整四十万大军,竟被困在城中。
整整两日过去,左贤王终于按捺不住。
他率先发起攻城,选择北门作为突破口。直觉告诉他南门危机四伏,稳妥起见还是选择原路返回。
然而攻城进展并不顺利。
将晨早已在此严阵以待。
当望月狼军旗映入眼帘时,左贤王顿时想起这面军旗的主人。
霎时间,左贤王双目赤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左贤王不识什么将晨三公子,唯独认得这面望月狼旗。
正是这面军旗的主人,屠戮了他部落三十万子民,更筑起京观**。
那个**他王妃的恶徒。
那个将他戏耍于股掌之间,险些夺他性命之人。
虽然侥幸生还,但他的耳骨与头骨皆被铁棍洞穿。
太阳穴下方留下一个完整的圆窟窿。
是他!就是他!就是那个畜生!
营帐内,左贤王拍案怒吼。
双眼布满血丝。
匈奴士兵望见望月狼旗,怒火更炽。
这是整个匈奴最痛恨的军旗。
秦三公子!!!
左贤王发出一声怒吼,双眼布满血丝。
但他终究没敢现身,因为他曾亲身体验过将晨那恐怖而无法躲避的杀招。
头顶持续传来的剧痛不断提醒着他——绝不能露面。
那个男人,实在太强了。
左贤王瑟缩在墙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