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太急于证明自己。

初次领兵就肩负如此重任,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心性未定,为求表现而谎报军情,似乎也说得通。

“糊涂!大王实在糊涂!此次定是公子晨谎报军情无疑!”

“是,当初就该力劝大王三思而后行。”

“连这般重要的战事都敢虚报,到了战场上,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臣恳请即刻解除公子晨兵权,命他单骑速返咸阳复命。”

朝中历来支持扶苏的文臣众多,他在文官集团中确实赢得了广泛拥护。

更有不少人期盼着扶苏能够继承大统。

尤其儒家门人更将扶苏视为千载难逢的明君圣主。

众臣议论纷纷,无人给那名传令兵辩解的机会。

“将战报呈上,寡人要亲自过目。”赢政紧锁双眉,沉声下令。

心底,也不由掠过一丝疑虑:莫非……朕此次当真看走了眼?

这个初次崭露头角的三皇子,难道真是个贪图虚名之人?

若真如此,那便是他彻底看走了眼。

“公元前226年正月初三,臣接获前线急报,深知战机稍纵即逝,遂命三千轻骑疾驰先行,余部随后跟进。至正月初十,已自离石抵达中山……”

赢政一字一句读着,指尖微微发颤。

他隐约觉得,这些记述不似作伪。

但最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三千骑兵竟击溃了二十五万燕军。

这如何可能?

若属实,此战足以与长平之战并列青史。

必将铭刻于兵家丰碑之上。

三千对二十五万,悬殊至此,却扭转了整个战局。

何等惊世之战!

后续奏报仅简述战事轮廓。

因军情紧急,具体伤亡尚未统计。

然于赢政而言,这已足够——燕国已彻底倾覆。

甚至可说,此战永绝燕国后患。

唯一存疑的,是这份捷报的真实性。

阅毕全文,赢政仍将信将疑。

终究太过荒诞!

纵有秦军主力在前牵制,三千骑兵突袭破敌二十五万,实在匪夷所思。

这等战果,俨然是三千铁骑踏碎燕国全境方能达成。

“燕王喜正逃往都城。”赢政念出最后一句。

满殿死寂。

必然是假的。

如此战绩,纵使兵圣复生也难企及。

更何况初次领兵的三皇子?

“谎报军情,定是谎报!”

“未曾想,三公子竟是这般人物。”

“公子晨我只见过一次,上朝竟敢身穿盔甲,本就是对大王不敬。大王恩宠让他掌军,谁知他竟如此胆大包天。”

“呵,我早就看出公子晨嚣张跋扈,却没想到他连谎报军情都敢做。”

对于扶苏一派的人来说,或者说,对于倾向扶苏的文臣而言,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全力扶持扶苏上位。

因此,其他公子都是他们的敌人。

他们早已与长公子绑在一起,更何况,他们也很清楚,赢政迟迟不立储君,正是因为对扶苏有所不满。

一旦出现能威胁扶苏地位的公子,他们自然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

赢政静静看着众臣发言,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

“寡人想知道,要怎样你们才会相信。”赢政说道。

无论如何,将晨终究是他的亲生儿子,不是谁都能随意踩上一脚的。

何况事情尚未水落石出,赢政仍持保留态度。

“听闻守城将领是老将军王翦之子王贲,若是王贲的军情汇报,那应当可信。”

这次站出来的是一位九卿。

而且,是掌管宗庙礼仪的宗正。

在九卿之中,这也算是地位尊崇的职位。

赢政看着开口的宗正,没想到连他也开始站队扶苏。

“伍闻大人所言,也正是儿臣所想。”扶苏附和道。

赢伍在九卿之中位高权重,更是出身王族,论辈分可算作赢政的叔父。

连他都表态支持扶苏。

引得众人心中暗起波澜。

或许只是巧合与质疑吧——不少人暗自思忖。

正在此时……

“八百里加急!王贲将军大破三十万燕军,俘敌十五万,斩杀燕王喜——”

宫门外又传来高声急报。

是王贲的传令兵到了。

殿中许多人认得他。

一时间,满堂皆惊。

扶苏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胜了?

若说先前将晨的军报有假,那王贲一族世代为秦将,绝不可能拿家族声誉与国运作赌。

这几乎已是确凿无疑。

“好!!!”

赢政顾不上扶苏,仰天长笑。

笑声远远传开。

此刻,他心中立储之念前所未有的强烈。

三千破三十万。

何等惊人的战绩!

何等震撼的一战!

“吾儿将晨,有大王之姿。”

赢政在激动中脱口而出。

脸上笑意难掩。

方才进言的官员瘫软在地,冷汗涔涔。

扶苏浑身僵硬,难以置信地望向赢政。

而那位早已伏地的官员,此刻更是颤抖不止。

就连一直沉默的文臣之首李斯,也不由得心头一凛。

此言何意?

赢政这句话是何含义?

轰!!!

当众人回过神来,只觉脑中轰然一响。

朝堂内外,为之震动!

什么叫真正的打脸。

扶苏面色霎时涨得通红。

此刻,他只觉自己活似一个丑角。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