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绝崖寒渊(1 / 2)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崖顶的碎雪,如同刀子般刮过莫腾远的脸颊。他单膝跪地,左臂紧紧箍着怀中气息奄奄的严景熙,右手五指深深抠进冻土,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前方不过十步,便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深渊。

身后,高远和赵铭的身影从迷蒙的晨雾中缓缓逼近,脸上带着戏谑与毫不掩饰的杀意。一夜亡命追逐,莫腾远凭借对地形的零星记忆和一股狠劲撑到了现在,但体内新旧伤势交织,怨戮冰元也因过度消耗与内腑重创而变得晦暗不明,终于在此刻被逼入了绝境。

高远停下脚步,长剑斜指地面,剑锋上还沾着昨夜厮杀留下的暗红血痂。他脸上露出狰狞而快意的笑容:“跑啊?怎么不跑了?莫腾远,你这宗门叛逆,邪魔外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莫腾远缓缓抬起头,幽蓝的瞳孔因虚弱而显得有些黯淡,但其中的冰冷却未曾消减半分。他无视高远的叫嚣,目光掠过他,落在其身后眼神闪烁的赵铭身上,最终低头看向怀中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不可闻的严景熙。

他沉默了一瞬,声音因伤势而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高远,你想要的无非是我的命。我留下,任你处置。可否……放她一条生路?”

这是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流露出类似“请求”的语气,尽管依旧冰冷,却让意识模糊的严景熙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高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崖顶显得格外刺耳:“哈哈哈!莫腾远,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怜香惜玉?真是可笑!”他笑容一收,眼神变得阴毒,“严景熙?她知道得太多了!从她跟你这个魔头搅在一起开始,就注定活不成!”

赵铭也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伪善的无奈和深藏的狠厉:“莫师弟,哦不,莫腾远,你别怪我们心狠。严师妹她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们在血狼寨的遭遇,若是传回宗门,我与高师兄还有何颜面立足?所以,不只是严师妹,寨子里剩下的那几个,也一个都不能留。”他话语中的暗示,让高远眼中闪过一丝淫荡的光芒。

最后的希望破灭。

莫腾远不再看那两人令人作呕的嘴脸。他低下头,靠近严景熙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轻声问道:“严师妹,前面是绝路,后面是豺狼。你……愿不愿意,再跟我赌一次?若天不绝我们,跳下去,或许还有生机。他日……再回裂天宗,清算一切。”

严景熙重伤虚弱,口不能言,连睁眼都显得费力。但她听到了莫腾远的话,感受到了他话语中那丝不同于往日冰冷的决绝。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苍白的唇边,甚至艰难地牵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带着信任与释然的弧度。

足够了。

莫腾远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味。他最后看了一眼高远和赵铭,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或愤怒,而是一种将一切烙印于心的漠然。

然后,他抱紧严景熙,毫不犹豫地向后一跃,两人的身影瞬间被悬崖边缘的云雾吞噬。

“混蛋!”高远冲到崖边,望着下方翻涌的云海,气得狠狠一脚跺在岩石上,碎石飞溅。

赵铭也跟了上来,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劝慰道:“高师兄,不必动怒。这悬崖深达千丈,他莫腾远身受重伤,还带着个累赘,绝无生还之理!”

高远脸色阴沉,咬牙切齿:“你懂什么!这小子邪门得很!上次在沉星冰谷,他被狼群逼得跳崖,不也没死?反而练就了一身邪功!厉长老再三叮嘱,对此人,绝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必须确认其死亡!”

赵铭面露难色:“可……这悬崖陡峭,找到下去的路绝非易事。我们追了一夜,体力消耗巨大,状态不佳。况且,血狼寨里还有那几个女弟子需要处理,若让她们趁机逃了,出去乱说……”

高远闻言,脸上淫荡之光再次闪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阴笑道:“说得对。那几个女人……哼,当时看那些匪徒玩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反正要灭口,在送她们上路之前,先让咱们兄弟好好快活快活,也算她们死得其所了!”

两人相视一笑,带着残忍的默契,转身离开了崖边,将搜寻莫腾远尸首的事情暂且抛诸脑后,心思已然飞回了血狼寨那待宰的羔羊身上。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包裹着两人,耳畔是呼啸的风声。莫腾远紧紧将严景熙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背部承受着大部分气流的冲击。他低头,看到严景熙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上凝结了细小的冰晶,脸色白得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他幽蓝的瞳孔中映照着她毫无生气的脸,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情绪,如同细微的冰刺,悄然扎入他那被怨戮冰元覆盖的心湖。

不知过了多久,“轰隆!”巨大的冲击力从背后传来,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他们。莫腾远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险些昏厥。但他强忍着剧痛,死死抱住严景熙,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奋力向水面游去。

破水而出的瞬间,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混着血丝的湖水。环顾四周,这是一个被陡峭山壁环抱的幽深寒潭,水面弥漫着白色的寒气,温度极低。

他不敢怠慢,拼尽最后力气将严景熙拖上了岸边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

“严师妹?严景熙!”他轻拍着她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寒,心中不由一沉。

仔细检查,情况比他预想的更糟。高远那狠毒的一剑,虽然被他及时处理过,但一夜颠簸逃亡,伤口早已再次崩裂。冰冷的潭水浸泡更是雪上加霜。此刻,一股阴寒之气已然侵入她的心脉,正疯狂地吞噬着她本就微弱的生机。她的体温正在急剧下降,嘴唇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失温!若不立刻施救,她必死无疑!

莫腾远毫不犹豫,立刻盘膝坐下将严景熙扶起背对自己。他双掌抵住她的后心,小心翼翼地将体内所剩无几的怨戮冰元渡入其体内。冰元属性虽寒,却受他控制,此刻被他用来引导、吸纳严景熙心脉中那些致命的寒气。

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他必须精准控制,稍有不慎自己的怨戮冰元反而会加速她的死亡。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混合着未干的水渍,脸色苍白如鬼。

同时,莫腾远取出身上所有疗伤丹药,不管有用没用尽数捏碎,混着清水撬开严景熙冰冷的牙关,一点点喂了下去。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徒劳无功。严景熙的体温仍在持续下降,身体冰冷僵硬如同逐渐冻结的玉石。丹药的药力化开,却仿佛石沉大海,无法唤醒那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

莫腾远看着她生机一点点流逝,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习惯了用杀戮和力量解决问题,此刻却发现自己救不了这个唯一对他释放过善意的女子。

他收回抵住她后心的手,看着自己那泛着幽暗光泽、曾沾染无数鲜血的指尖,又看了看严景熙苍白安静的侧脸,眼中充满了剧烈的挣扎。

常规方法已然无效。想要挽回她的体温,只剩下最原始,也是最僭越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