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骁霏就奇怪了:不和日本人打仗,那还能是谁?这话他自然不会说出口。但感觉姚厅长那边谈性已经淡了,随口勉励了他两句,也走了。
等了一晚上,终于可以和聂先生单独聊两句“正事”了。
邢骁霏正想怎么启齿,聂先生那边倒是先开口道:“博涵,我考考你,看得出来姚厅长在担心什么吗?”
“看不出。只是觉得姚厅长不是很担心打仗。”
“不对,你刚好说反了。”聂先生摇头:“老姚很担心打仗,可以说是忧心忡忡,但不是担心你说的华夏和日本,而是广州和南京之间,明白了吗?”
“哦!我懂了,因为胡汉民先生不在了……!”邢骁霏瞬间醒悟过来。难怪叶继信这家伙会说什么“广州的天要塌了”这样的话啦。
“没错,胡汉民去世,南京必然生出对付两广的念头,蒋某肯定会动的,只是何时出手的问题。”聂教授缓缓地说道。“姚厅长本来以为你说的战争,是指这个,想好好问问你的,……谁知道他想的,和你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邢骁霏挠挠头:“我平素比较少注意这些,说来这都是华夏内部的纠纷争斗吧。”
“是,我懂你意思。但是!比起日本人的威胁,这些国人间的争斗,才和更加你息息相关。明不明白?”聂先生低声说:“一个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远事,一个是就在你身边的近事,你该先关注哪个?”
邢骁霏一时无语。
“比如,我问你,你现在身穿粤军军装,也算是粤军一员了,如果陈将军要你上战场去和南京打仗,你去,还是不去?”
这特喵的,能不能不……邢骁霏犹豫好半天,才终于回答道:“聂先生,从感情上,我真不想伤害任何一个华夏同胞,但在理性上,如果这样做对将来与日本的战争有利,我也许真会去做的。”
“很好,这就对了!”聂先生满意地点点头:“国学学多了,人就容易变得迂腐,你千万莫要学方孝孺那样迂腐。得学会“内法外儒”,不动声色地去争取更多利益,寻找更多的支持,力量大了,才能做到你想做的事。”
邢骁霏被聂先生话暖到了,觉得聂先生真的就像小哥哥家乡的小叔,视自己如子侄一样的关怀和爱护。
“谢谢你!聂先生!能认识聂先生您,才是骁霏三生有幸,虽然见面不多,但我内心一直视您如师如长。”
聂先生听他这样说,嘴角微微上扬,显然也是心情很好,接着又说起赛会上,陈维周要了邢骁霏八字的事,说如果他算过无差的话,大概会把你作为年轻干部来提拔,这对你多半是件好事。
邢越飞也没隐瞒,说这个黄教官告诉我了,但我私下想过,觉得还是留在航校比较好些。
关键点在哪?因为邢骁霏在前世的抗日史上,就没听过陈济棠的名字,那肯定是没做出过太大贡献啊。所以就算得到陈济棠陈维周兄弟欣赏重用,又能如何?
聂教授并不见怪,呵呵一笑道:“好吧,人各有志。选择仕途还是军旅都好,只要你还是船上那个坚韧勇敢,关键时刻有主见的少年,对我来说,也就很欣慰了。”
邢越飞躬身谢道:“聂先生,其实我眼前真碰到一件难事,一时不知道怎么做才好,还想您作为长辈,指教我一下。”
聂先生点头:“你只管说就是。”
邢骁霏就一五一十,把和蔡老爷子许亲的事情讲了一遍,聂先生听罢眉毛微蹙,闭目沉思起来。
……
片刻,聂先生开口道:“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先按蔡老爷子的意思,去把飞机接回来。
……至于剩下的事,见步行步即可。”
“那蔡小姐那边呢?”
聂先生挥挥手:“那是小事,你要明白,飞机才这是这桩亲事的核心所在,是大事,其他都是小事。你看蔡老爷子就比你明白得多,他办的都是大事、要事。这位老爷子有谋有断,可交啊!”
“但是,阿玉她虽然外表恬静,实际个性是很刚毅的,不知道会不会……”邢骁霏还是不放心,小声嘟哝道:“我可不想真变成马文才。”
聂先生哈哈大笑:“你怎可能会是马文才?中大学生我每天都见,一个个自负得很,绝大多数都不肯像你这样委身入赘,入赘都不肯,难道你觉得蔡小姐喜欢那个男人,会为她殉情吗?”
“恐怕不会,蔡小姐的好朋友说他是华而不实的人,就靠一张嘴。”邢骁霏松弛了不少。“但老实说,要是知道蔡小姐有十几万银元的嫁妆,说不定他也是肯入赘的。”
“糊涂!”聂先生摇头道:“博涵,你呀,怎么在这事上会这么糊涂?嫁妆不是蔡小姐给的,而是蔡老爷子给的,换个人,他会给十几万嫁妆吗?”
“那自然不会。”邢骁霏摇头,但觉得自己还是懵的。
“同样,蔡家也不会平白给你十几万。那为什么要用十几万的飞机引你入赘?无非是入赘了这架飞机就还是蔡家的,加上你的能力,可能为蔡家建声树业嘛。
……而你呢,入赘蔡家也是意在飞机嘛。所以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桩亲事关键在这架飞机。明白了吗?”
“好像,有点明白了。”邢骁霏敲了敲自己脑门,道:“蔡老爷子让他最宝贝的孙女阿玉亲自跟我提亲,是怕我不答应。其实他不知道,只要有飞机,随便谁招我入赘,我大概都是肯的。”
“着啊!所以,这门亲事只要你了解蔡老爷子怎么想,和他心思一致,那就行了。
至于那位蔡小姐,年轻女性总是有些罗曼蒂克的想法,你由得她去就是了。即便她真不肯拜堂成亲,那也是蔡家的事,与你无尤。是蔡家要给你个交代,而不是你要给蔡老爷子交代,懂了吧?”
“懂了懂了,这下真懂了,聂先生你真的太厉害了。您这么一分析,我感觉一下全都豁然开朗了。”邢骁霏用力点头。
“那我就按蔡老爷子安排,好好准备,去香港收飞机!”
“且慢,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