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船两天,就发现,妙玉倒不是刻薄的小性子,而是她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你能指着一个从小在庵堂长大的小姑娘,从来就没有经历过正常的家庭生活,没有父母,身边除了师父,就是边上伺候的人,用一个官家之后来维持自己的傲气。可是这份傲气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呢?只不过是内心的更深的孤寂罢了。
于是那日晚上,大家晚餐后,一块坐时,欧萌萌看向了静慧。
“大师,妙玉算出家了吗?”欧萌萌当着妙玉和其它的姊妹们,就那么开口问道。
静慧怔了一下,其实这点她应该做晚课了,不过上了船,欧萌萌说客随主便,大家一块聊聊天,说说白天的所见所闻,是极好的事,主要是让妙玉能真的融入,静慧不得不说,是真的挺疼爱妙玉的,也就听从了,不过,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会问她。前两日,他们都是听孩子们说。
不过老太太问了,下面孩子们一块都看着。她倒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你们说呢?你们觉得算吗?”欧萌萌也不介意,知道静慧是高僧那拨的,不于人争口舌,转向众人。
“不算吧?”黛玉看老太太指自己了,下意识的说道。
“为什么?”
“不是没有剃度吗?”黛玉觉得外观上就不是,这位全身上下,除了手上常拿的那串念珠,好像也没其它了。衣服朴素了些,但却不是像静慧那样的僧衣僧鞋。
“璮儿。”老太太又指了贾璮。
“其实也不能算不是,因为她也守着戒律,一般的居士好像也不同。”贾璮更小,她们这一家子都没信仰,所以她比黛玉还不如,根本不知道啥叫剃度,若只是没剃头,这个好像也不像是决定性的证据。
“郡主,您说呢?”欧萌萌笑了,看向了同安。
“影儿也觉得不像,主要是佛家讲究四大皆空,妙儿妹妹虽说有佛门的高与洁,但不空。她有人伺候,她有家财,而且,她无论佛家、道家、儒家的经典,皆有涉猎,显是,静慧大师只是让她暂居佛门,以求庇护,但却没有真的把她当成一个佛门子弟一般要求、教养,还是按着闺阁小姐一般金尊玉贵一般的长大,所以影儿觉得她不是。”
“大师您说呢?”欧萌萌这才回头又看向了静慧。
静慧低头,也浅浅的一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欧萌萌想打人了,您好歹说句整话啊?
“现在孙女也觉得不像了,果然,妙儿姐姐不是。”贾瑛捂掌而笑,她定亲之后,就显得从容多了,而出来之后,好像也真的放下了,整个人说利索、欢快起来。
静慧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妙儿父母缘浅,又生在大家族之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父自知自己护不了他们母女多少时日,就以种种由头把她送到贫尼座下。以保全性命。贫尼这些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将就养养。倒是让老夫人见笑了。”
“那她父母呢?”贾璮忙问道。
“原想这般,就能躲过劫数。”静慧苦笑了一下,轻轻的摇摇头。
贾璮回头看着孟音,她现在有了和老太太一样的想法,好想打死这位啊。能不能好好说话啊。
“也好,现在离开江南了,那些族人也找不到她了,以后她就和姊妹们一起学习吧?你们把管家,理财的事教教她,特别她手上应该有现银,趁现在机会好,借点人手她,正好在京城布点局。”欧萌萌点点头,静慧虽说没有明说,但是该说的也说了。
贾璮抬眼。
“史家妹妹一样。”贾瑛忙小声说道。
贾璮这才恍然,有点无奈的看着静慧,“大师,人家说一半留一半,您是说一分,让人猜九分啊。”
“自己找原由,为什么别人听懂了,你却不懂?所以你还是欠教训。这个,音儿比较好,你和姊妹们好好教教;当然,妙儿的书好,你们这点拍马也追不上,正好相互取长补短了。对了,习惯上,你们别逼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若是连这点都不能随心所欲,就白活着了。”欧萌萌摇头,“不过妙儿也是,你的名字也要改,黛玉的名字,我说了几次了,她那个爹跟没听见一样,我们这样的人家,没有说给女孩取名就这么随心所欲的。看看你们大嫂嫂,名纨,字宫裁。这才是有文化,有学识的人家该有。”
妙玉抬头看看静慧。
“是,你来寺中时,本名为妙,你母亲说,若是他们不在了,让我在你及笄时,为你赐字为偶得。对他们来说,你是妙手偶得的宝贝,是天赐最珍贵的礼物。你们师姐妹,都是玉字辈,于是你随他们一般在名后加玉字。老太太说得是,你既然出寺,自是要回归本名的。”静慧点头,顺着欧萌萌的话往下说去。
她的心有点微颤,她自知自己不久于世,可是自己受妙玉父母的重托,把她养大。凭着寺里的余荫,才能苟活于世。
但若自己死了,寺里那么多人,谁知道妙玉再回去,等待她的是什么,毕竟为了保住她的私产,静慧没有让她剃度,可正是这样,寺里又凭什么护她周全。
这些时日,静慧真的愁得吃不下睡不着,不然也不会看准时机搭上贾家的船,说白了,给妙玉找一个安生之所,哪怕是贾家在京里给她安排一个庵堂,有贾家的庇护,至少能活着。而现在,明显老太太想给更多了。她都感激得要落泪了。
欧萌萌轻轻的拍拍她,她也想落泪,不是感动的,而是感叹剧情的惯性,若是按着剧情,静慧在冬天就会死,估计,死前有安排,买通了周瑞家的,让妙玉入住了大观园,等着贾家被抄,她一方外之人,自是与贾家无关,不过没地可去,对于这种被保护得太好的小丫头,能怎么办,只能回自己熟悉的地方。那么等她的,自是族人无情的绞杀了。都这样了,她真的是不能接着,也只能接着了。
“那就让族人逍遥法外?”同安郡主还是颇有些侠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