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处长。”
面对阴影里一言不发的左重,归有光缩着脑袋喊了一声,犹如老鼠看到了猫,再无之前的得意。
“恩,收获如何?”
正在观察王家墩机场的左重没有回头,举着望远镜澹澹询问,心里却恨不得给这个王巴蛋一脚。
让他摸鱼都学不会,这下好了,真要查出红俄人对国府进行了情报活动,事情就麻烦了。
归有光舔了舔嘴唇,低着头回答道:“跟红俄厨师接触的可疑人员已经跟上,身份和背景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很快就能查清楚。
卑职刚刚对厨师进行了贴靠侦查,对方叫格纳季,负责援华航空队的饮食,此人与我对话时,非常仔细观察了我的手部特征。
进入机场后,他又在塔台的视线范围内做了奇怪的动作,我认为对方应该是在给上级发信号,只要能查到今天在塔台上的人……”
“谁让你贴靠侦查了!”
古琦惊出了一身冷汗,怕什么来什么,贴靠侦查一旦被红俄人发现,那是要出大问题的,破坏两国邦交的责任,没人承担的起。
归有光愣了愣:“科长,您没说不能贴靠侦查啊?再说了,查桉子肯定要近距离接触目标。”
“我没说吗?”
脑袋有些乱的古琦摸摸半秃的头顶,随即没好气道:“你知不知道江城的防空全靠红俄人,你贴靠要是被发现,那就是挑拨盟邦关系。
给我记住了,以后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能再这么干,前期我们以远距离监~视为主,等把情况查得差不多了,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副处长的反应,见左重没有反对自己的说法,更加确定了讲政~治这三个字背后真正的含义。
那边归有光听到古琦的训示,张了张嘴想要再劝劝,不过看到左重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咳~”
听着两人的对话,左重观察完机场转过头,目光掠过归有光和古琦的脸,轻咳一声给出了指示。
“老古,不错,我们干事业不光要有激(分隔)情,还要有耐心,尤其是在涉及友邦的桉件上,进度慢一点没关系,稳妥第一。
你刚刚说的远距离观察,我看就很好嘛,一定要仔仔细细的将情况摸清楚,不得错过任何细节,听到了吗,归有光!”
讲到最后,他语气一变瞥了大光头一眼,警告对方不要再自作主张,同时心生怀疑,什么时候这家伙对抓地~下党这么热心了。
这样发展下去,要是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岂不是连老子也要抓,反了天了这是,日本站一直没有重建,要不要……
归有光被他锐利的目光一盯,不知道为何浑身发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连忙点头。
“是,副处长,知道了,我保证不贴靠侦查,但那个可疑人员怎么办,网都已经张开了。”
左重皱起了眉头,如果说红俄人牵扯太多不宜详查还能说得过去的话,查可疑人员就没这么多顾忌了,不能轻易放过,军令部的人又不是傻~子。
况且他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跟红俄人合作,要知道西北的那一位……可是标准的民(分隔)族主义者,绝对不会让地下情报人员听令红俄。
思考片刻,他抬起头看向归有光:“查,但不能轻举妄动,最好可以顺藤摸瓜,将整个地~下党组织连根拔起。
韦员长为了国事殚精竭虑,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这些异己分子却从中破坏,实为可恶,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
忧国忧民的左副处长满脸的杀意,似乎恨不得立刻带兵杀到西北,为光头剪除了心腹大患。
这等精湛的演技,直接让古琦和归有光立正喊起了秉承领~袖意志,体念领~袖苦心的团队口号。
抬手压了压让他们不用这么激动,左重又从头到尾询问了一遍归有光侦查红俄厨子的情况,随后静静望着塔台若有所思。
能待在塔台里的人,要么是空管,要么是指挥官,考虑到能批准红俄厨子离开机场,NK~VD在航空队的负责人是指挥官的可能性更大。
就跟归有光说的一样,只要能查到塔台里的人,他们就能知道此人是谁,可知道了又能如何,总不能带人冲进机场抓人吧。
越想越没意思的左重暗暗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光头怎么想的,非要跟红俄人过不去,没了对方的贷~款和武器,果军怎么抵抗日本人。
他托着胳膊沉默了几分钟,扭头问了古琦一个问题:“老古,前段日子我出外勤,不在江城,对很多事情不太了解。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江城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特别是跟红俄人和地~下党有关的,你一条一条的跟我说一说。”
“好的,副处长。”
古琦有个优点,那就是上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多问,听到左重的问题,当即就说了起来。
“3月中旬,红俄援华航空队有一名飞行员牺牲,消息泄露后坊间议论纷纷,日本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当月月末,国府和红俄之间的密约曝光,党国内部有不少人觉得这是与虎谋皮,多次向高层上书表达不满。”
“4月初,就是您回来的前两天,原军韦会南昌行营政训处主办的《扫荡报》刊文,质疑红俄人援助国府的动机。”
“等等。”
听到这里,左重勐的抬手让他停下,面色凝重道:“仔细说一说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要漏,顺便让人把那份报纸拿来。”
古琦点点头,小声跟小特务嘱咐了两句,然后继续汇报,据他所说,《扫荡报》认为红俄帮助国府是为了拖住日本人,以维护对方在西伯地区的利益。
另外,国府和红俄在意识形态上有较大分歧,这两点导致了红俄不可能帮中国彻底战胜日本,而是期望两国陷入持~久战,等到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不然,对方为什么不释放在乌拉尔机械厂进行“改(分隔)造”的大公子,由此可见红俄人对民国是怀有戒心的。
(本书非历史文,这个时间线大公子未回)
更重要的是,和红俄拥有共同思想的地~下党趁着中日战争在西北秘密发展壮大,获得了很多红俄人给予的武器装备。
一旦让异己分子站稳脚跟,对于党国有百害无一利,特别是在红俄航空队驻扎在江城的情况下,如果红俄飞机突袭委座官邸,恐会发生不忍言之事。
杀人诛心!
果然是笔比刀利啊!
左重惊了,写这篇文章的人不简单啊,仅凭一支笔就硬生生捏造了一幅国府内忧外患的局面,有几分后世公~众号的味道了。
关系到自己的性命,难怪光头命令军令部调查援华航空队,毕竟谁也不想睡得好好的被人用飞机炸上天,这一招真够毒辣的。
无数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左重背着手转了几圈,心底把《扫荡报》上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听听这名字,扫荡,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报纸,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像这种不负责任的媒体就该关门整顿。
心情不爽的他冷哼一声,意味深长的对古琦说道:“写这篇文章的记者是谁,有没有查过底细,国府和红俄闹翻,最开心的是日本人,我看要好好的查一查此人,以防是日谍挑唆。”
“这……”
古琦迟疑了一下,开口解释:“副处长,文章一出来,由于涉及到时政,我就派宋明浩和吴景忠去查过了,没发现可疑。
写文章的记者是民国十二年加入国府的资深党(分隔)员,以前就经常抨击地~下党,可以确定不是日本人的间谍。
不过您这么一说,卑职想到调查过程中确有遗漏之处,您放心,我马上让老宋和老吴重启调查,一定查到对方涉谍的线索。”
这番话有些露(分隔)骨了,什么叫做一定查到线索,线索又不是地里长的庄稼,想找到就能找到,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老古,过了,过了啊,虽然《扫荡报》危言耸听,破坏国府和红俄的关系,影响抗日大局,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总归是同仁嘛。”
左重看上去是在训斥,但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他拍拍古琦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只诛首恶就好,不要搞得满城风雨嘛。”
“明白。”
古琦咬着牙答应了,他这会被左重点醒了,要不是那帮笔杆子胡扯,特务处和自己根本不用在这监控红俄人。
如果国府和红俄关系因此破裂,需要找人背锅,到时候他作为调查负责人肯定是跑不了的。
最大的仇怨,莫过于杀人父母,夺人钱财和断人仕途这三种,而他要是当不了这个科长就赚不到油水,没有油水家中父母妻儿就要饿死。
所以《扫荡报》等于狠狠得罪了他三次,要是不弄死那个记者,别人真当自己这个特务处情报科长是泥捏的了。
至于该不该怨恨左重,古琦觉得这跟副处长没关系,调查是上头来的命令,再说没有副处长,就没有他的现在,恩将仇报是畜~生干的事。
望着表情狰狞的老古,左重微微点头,果然是老实人发火最可怕啊,这下《扫荡报》要倒霉了。
一个情报机关负责人想找麻烦,就算你清如水、廉如镜,那也没用,何况果党精英们的德性,呵呵~
“报告!”
这时门外有人小声喊道,接着一个小特务走进来对屋内的左重、古琦、归有光分别敬了个礼。
“可疑人员的底细查清楚了,对方到了武昌后去了一家叫震昌号的油坊,我们从当地警署秘密了解到,此人叫郭进耀,是油坊掌柜。
据说目标不久前曾有过反(分隔)动言论,不过没有实据,加上姓郭的跟官面上很熟,地方上就没抓人,如何处置请副处长训示。”
有过反(分隔)动言论。
跟官员交好。
听着小特务的简报,左重紧紧蹙起眉头,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对方都十分可疑,红俄人未免太猖狂了,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既然如此,那给对方一点教训也好,免得有些事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最多提前跟老K说一声,于是脸色一正下达了命令。
“严密监~视郭进耀,必要时直接抓捕!”
“是!”
众人齐齐敬礼回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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